說完,大概覺得自己不能太偏心,便加了一句:“費趔不是經商的料,隻有你合適。”
費宸扯了很個敷衍的笑。
隻有他合適,當初老爺子分產業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
費宸鬆了鬆領口,簡潔地吐出兩個字:“不去。”
費正銘開始打親情牌,講責任:“費氏集團雖看起來龐然,可很多產業早已經過時,加上這兩年在你弟弟的手下敗弄,已經大不如從前。”
費宸聽完費正銘這番感人肺腑的話,好像家族命運就此決定於他。
冷冷地問:“跟我有什麼關係?”
費正銘沒想到他會這麼說,當初雖然是他把費宸趕出費家的,可今天也是他降尊紆貴,主動過來跟費宸示好,沒想到他居然一點情麵都不顧。
費正銘不免冷聲厲道:“跟你有什麼關係,就憑你骨子裡流著我的血,就憑你姓費。”
費宸笑笑,他似乎真覺得費正銘是可笑的。
“費正銘——”
“姓費的人多了,你要是看不上費趔,大可以去找彆的姓費。”
“至於我身上流著你的血……你未免太給自己貼金了。”
費正銘眼中劃過一絲不解:“費家倒了,對你有什麼好處?”
費宸認真地思考了一番,給出了答案,“沒什麼好處,單純不想你們太好過罷了。”
說罷,他大概覺得這些話足夠費正銘去消化了。
轉身就要離開。
費正銘看著他的背影:“早知道你如今處處跟我對著乾,當初就應該掐死你,省的你今天變成這副鬼樣子。”
他說的鬼樣子,大概是指費宸古怪的性格,不像正常人那樣有七情六欲,他沒什麼感情,沒什麼想要的,沒什麼在乎的。
這些在費正銘看來,都不是人樣。
費宸頓住腳步,他轉身,眸中的凶惡像一把冷冰冰的刀,“你說的鬼樣子,大概是覺得我對費家見死不救,明明有這麼多錢,卻一點都不給你們。”
“費正銘,你如今氣急敗壞的樣子,跟你當年的貪婪樣子,一模一樣。”
“都讓人惡心。”
費正銘被他幾句話就戳中了心事,一時之間又是心虛又是惱怒,臉上更是黑紅地透著漲意。
“你說什麼混賬話,我怎麼會圖你的錢,家裡公司做好了,以後不都是你倆的。”
“再說,你跟費趔是親兄弟,就算是看不上費家的公司。都是一家人,幫幫你弟弟怎麼?”
費宸的的眼神盯著他:“一家人?”
他站在樓梯口,像是聽到什麼笑話一樣:“還是算了吧。”
費正銘是被氣的讓人扶著下去的。
羅素給他送到樓下樓後,費正銘吃了兩顆藥。
他看著羅素,這個十幾歲開始就跟著費宸的手下,嚴肅地問:“這幾年,他真的一直住在這裡?”
那麼高的地方,光是坐著電梯上去心裡都很慌,不要說一直住在上麵。
羅素說是,隨後又添了一句:“先生也沒彆的地方可去。”
費正銘欲言又止,當初他將費宸趕出家門,確實是在氣頭上,後來也很後悔,隻不過費宸再也沒給他悔改的機會。
費正銘想了想:“你跟他說,要是想回來……就回來吧。”
這麼多年過去,他也老了,膝下就這兩個兒子。費趔是沒指望了,費正銘現在想把希望都寄托在費宸的身上。
顯然,後者並不想領情。
羅素沒有說話,費正銘知道這句話並不一定能被傳達到,於是擺擺手:“算了算了。”
回到樓上後,羅素把這句話傳達,但費宸隻是坐在客廳發呆。
羅素覺得費宸現在這樣挺好的,誰都打擾不到他,想出去就出去,想自己呆著就自己呆著。
可總是有些人,非要強行地讓他變得所謂的“正常”起來。
在外人看來,費宸不念親情是錯的,看著費家漸漸走向衰敗無動於衷是錯的,對弟弟不扶持是錯的。
總之,所有人都覺得他是錯的。
與其讓他走到人群裡被指責,不如像現在這樣,一個人也挺好的。
下午所裡沒什麼事,念稚便早早地下班。
昨天舅舅偷溜出去打牌的事情還是被舅媽發現了,得知是念稚打掩護後,一下班舅媽就讓她過去。
雖然舅媽在電話裡很生氣,還是為她準備了一桌子菜。
舅舅家條件一般,但是在念家出事之後,卻是舅媽主動把念稚接回家住,後來念稚換工作搬出去,也是舅媽經常叫她回家吃飯,所以念稚對他們倆的感情格外深厚。
“這次你真誤會舅舅了,他真沒去賭錢,就是打打小牌。”
舅媽不信:“他要是沒賭錢,今天口袋裡怎麼多了這麼多錢。”
舅舅在一旁語氣弱弱道:“最近手氣好,不怪我。”
念稚這才明白,原來是舅舅口袋裡的錢變多了,舅媽才起了疑心,“……”
舅媽:“贏錢也是賭。”
念稚打圓場:“既然是舅舅的贓款,那你就沒收了唄。”說完趕緊給舅舅使眼色,舅舅把口袋裡的錢都掏在桌上:“都在這裡了,晚上給你出去買條裙子,行嗎?”
舅媽不是小心眼的人,數落了舅舅幾句後,就把事情給翻篇了。
本來晚上吃完飯,要一起陪舅媽出去逛街的。
可舅舅白天被舅媽突然叫回來,今天接單時長還沒有做滿。
念稚不想掃他倆興:“今天還差多少,我幫你開。”
舅媽不想耽誤她時間,念稚覺得沒什麼,拿上車鑰匙:“待會兒跑完,我再給你開回來。”
因為心裡裝著事,所以念稚開上車後,想都沒想就往城南的方向開去。
明明告訴自己要忘記,可心裡卻是控製不住。
雖然時隔三年,可是喜歡的人還在心底,沒有因為他現在做什麼有絲毫改變。
念稚的車一到會所附近,羅素便知道了。
他不知道念稚為什麼又過來,從一個下屬的角度來看,他不太喜歡念稚。
當初念稚喜歡他老板,喜歡的很在乎。
可最後,傷害費宸也是她。
費宸從書房出來時,掃了羅素一眼:“有事?”
羅素一邊心想果然什麼事都瞞不住他,一邊不是很情願地道:“念稚小姐又過來了。”
費宸坐在偌大的大理石餐桌上吃飯,聞言放下筷子:“在哪?”
羅素說:“車停在會所附近,人沒下來。”
費宸的眉梢輕揚了一下。
雖然他老板什麼話都沒說,但羅素知道,老板心裡應該是高興的。
吃完飯後,費宸並沒有像往常一樣遊泳,而是坐在陽台上發呆。
就在羅素以為,費宸大概不會再問什麼時,對方卻突然說了一句:“她走的時候,告訴我一聲。”
羅素心想,果然還是放不下。
念稚在會所附近接了幾個單,把舅舅的時長做滿後,就又回到會所附近待著。
其實她也知道這麼做沒什麼意義,可心裡卻始終存著不願意承認的愧疚在。
她不知道費宸現在的處境是否跟當初分手有關係,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一旦想起,念稚就覺得愧疚不安。
一直到晚上十一點,費宸沉聲問:“走了嗎?”
羅素說:“沒有。”
費宸進去起居室,換了一身衣服出來。
羅素看到,心裡一驚:“您……您要出去?”
費宸問:“不行?”
不是不行,隻不過費宸每次出去都要提前準備,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說走就走的。
羅素還是有點猶豫:“您確定嗎?”
這是羅素第一次質疑費宸的做法。
剛質疑完,費宸的眼神似乎變得有些淩厲,有一股淡淡的寒意:“你想說什麼?”
羅素並不敢說什麼。
隻是打電話立馬去做了安排。
臨下樓時,費宸站在客廳往下看了許久。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這一去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三年住在這裡的平靜再也沒有了,意味著他將繼續要去承受一些彆人的詆毀,意味著他可能要把自己的喜怒哀樂寄付在彆人那裡。
但這些,都抵不上——念稚在下麵等他的誘惑。
羅素將人安排好之後,費宸又在鏡子前站了一會兒。
這三年他很少曬到過陽光,皮膚有種不太健康的白,唇色也是淺的,不太有活力的樣子。
頭發似乎也有點長了,遮住了眼睛。
費宸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好像怎麼都不是很滿意。
“去把造型師叫來。”
大半夜,從樓下會所調了一個造型師上來。
至於老板為什麼會半夜想剪頭發,做造型,造型師雖然有一肚子疑惑,但什麼都不敢說。
做好造型後,那雙漂亮的眼睛也全部露了出來,在燈光下是一種淡琥珀色,如果除去裡麵的寒霜冰冷,大概看一眼都會讓人心旌不已。
折騰了這麼一下,鏡子裡的男人已經是很好看的了。
煥然一新後,費宸踏進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