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依照伊蒂絲的吩咐,給他們安排了一輛馬車。
坐上車的時候,伊蒂絲不免鬆了一口氣,可當她轉過頭來對上布裡奇斯的目光時,又覺啞然。
她的目光轉移到布裡奇斯脖子上帶著的那個破裂的指環上,最終隻能沉默,因為她不知道說什麼。
布裡奇斯緊抿著唇,唇上並沒有多少血色,望了伊蒂絲一眼,眨眨眸子,然後靠在了她身上。
伊蒂絲渾身一僵。但她沒有推開。
她知道他現在受傷很重,受了這樣的傷還能站起來走那麼長一段路已經出乎伊蒂絲的意料了。而且……伊蒂絲斂眸。車廂安靜下來。
克拉克家的人來得非常迅速,馬車還沒有到盧森堡,接送的護衛已經找到了伊蒂絲。
伊蒂絲看了一眼眸闔起的布裡奇斯,盧森堡護衛隊的隊長正隔著車廂彙報,但是布裡奇斯卻充耳不聞。伊蒂絲掀開車簾,沉聲說:
“直接回盧森堡。”
菲爾德叔叔和喬琳嬸嬸肯定擔心壞了。
事實也正是如此。
盧森堡的家庭醫療師給布裡奇斯包紮的時候感歎,“傷口太深了,如果再往左偏一點,就會刺穿少爺的心臟。”
聽了這話,克拉克公爵與夫人都是臉色一沉。
克拉克夫人用巾帕拭去眼角的淚,問伊蒂絲:“到底是怎麼回事?”
對於伊蒂絲來說,盧森堡就像是她第二個家,此時她也不像對待外人那樣沉著冷靜,而是露出一絲後怕和驚容:
“負責的那個老師突然對布裡奇斯出手!”
“太快了!我和布裡奇斯都沒反應過來。”
伊蒂絲的藍眸閃現著驚懼,實在是當時的場景太過凶險,如果當時她和布裡奇斯出了一點錯,可能他們現在都已經死了。
她頓了頓,看了布裡奇斯一眼,又接著說:
“指環擋住了老師的一擊,讓老師露出了破綻,被布裡奇斯反殺。”
克拉克夫婦俱是一震,並不因為後麵“被布裡奇斯反殺”這一句,而是前一句,“指環擋住了老師的一擊”
此時,布裡奇斯已經被包紮好傷口,沉沉睡去。克拉克夫人上前檢查他脖子上從小帶著的指環,果然見上麵出現了一道深深的裂紋。
它已經,不能用了。
房間十分安靜,克拉克夫人張了張嘴,大約是不知道怎麼開口。
而克拉克公爵顯然更加直接,他歎了一口氣,看向伊蒂絲:“你應該知道了,伊蒂絲。”語氣有無奈,有無力。
伊蒂絲點頭,她咬唇,複雜地說:
“如果我的感覺沒有錯的話,布裡奇斯體內,應該有暗係魔力。”
而她的感覺是不可能出錯的。
或者說,再不會有多少人比她更敏感,因為她是光係魔法師,憑借光係對暗係的敏感,幾乎是在布裡奇斯壓製暗魔力的指環破碎的時候伊蒂絲就感覺出他體內奔騰的力量。
過往的種種如同散落的珍珠,此時終於有一條線能將它們串聯在一起——為什麼布裡奇斯脖頸上常年帶著那枚指環,從不離身;為什麼他明明是騎士,卻對術法魔咒知識那麼精通擅長,甚至能反過來教授她。
一開始伊蒂絲隻認為他是博覽群書,現在想來這個猜測十分可笑,對於不是自己專業的東西來說,通常人們最多隻會了解,誰又會將學習的程度掌握到可怕的地步呢?就好比,她雖然也看過騎士方麵的書,可更多的時候,她還是會看術法魔咒方麵的。
而布裡奇斯,卻是兩者精通。
真相如同薄紗,戳破後事實就如此清晰地展現在伊蒂絲麵前——布裡奇斯不僅僅是騎士,他還是一名魔法師。
甚至,伊蒂絲從他身體裡磅礴的魔力看出,他在魔法師上的天賦甚至比騎士還要好。
可這不是他的幸事,反而是他的罪惡。
因為他的魔力是暗係。
而暗係,在艾斯達拉,是不祥邪惡的象征。因為隻有亡靈才是暗係。
艾斯達拉出現體內蘊含暗係的人類,是要被抹殺的。
“你的感覺是對的,布裡奇斯他……的確有暗係魔法。”克拉克公爵沉重的說。
克拉克夫人當即就哭了出來,“這孩子從小就不快樂,他並不想當一個騎士,可是,我們沒有辦法……沒有任何一種手段可以剔除他體內的暗係魔力,我們隻能找來家族僅剩不多的吸魔石製成指環來壓製他的魔力。”
克拉克夫人一哭,伊蒂絲就有些慌了,她著急上前,有些語無倫次地安慰道:“那,那也不是布裡奇斯的錯……”
“沒關係”伊蒂絲精神一震,像是想到了什麼,“沒關係的,現在除了我們,並沒有人知道這件事,當時我扶著布裡奇斯出來的時候,沒有讓任何一個外人觸碰布裡奇斯。”
在伊蒂絲的好一通安慰下,克拉克夫人才稍微平靜下來,她的目光堅毅起來,畢竟是公爵夫人,失態也隻是暫時的:
“這件事,學校一定要給我們一個交代。”
對!說到這裡伊蒂絲才想起來,她皺眉,“那個老師,到目前還不知道是哪家派來的。”
就連伊蒂絲都很清楚知道,學校從某一個方麵來說並不是一個勢力。
索菲亞的曆史幾乎可以與艾斯達拉等長,它從一開始由幾大貴族所建,到後麵,因為學院的立場,便漸漸混雜了各方勢力的人。
所以當時伊蒂絲借口指責學院,其實就是在指責暗地裡搞鬼的人。
克拉克公爵摩挲著手指,當即說:
“我會叫人去查那個哈珀的來曆,這件事絕對不會這麼簡單就算了。”
布裡奇斯的傷口實在是離心臟太近了,長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當時的凶險。
聽到菲爾德叔叔這樣說,伊蒂絲就知道,學校又要起風波了。
學校也的確因此而掀起了軒然大波。
所有的學生,哪怕是一年級生都知道了,索菲亞的老師竟然主動攻擊學生,最後被克拉克少爺反殺。
一個學院的老師他為什麼要好端端的攻擊學生?他抱著什麼樣的目的?他針對的是誰?這件事是私仇還是一個開端?
學校上至老師,下至學生,都因為這件事而吵得不可開交。
甚至還有一種說法也傳開了,那就是,哈珀老師其實是潛伏在索菲亞的寄生者。
這種說法其實比老師攻擊學生還要可怕,因為它會造成恐慌。
如果僅僅是老師攻擊學生,那原因可能是老師受人指示,這件事是私仇——克拉克家樹大招風,想要它繼承人死的人實在太多了。
可如果老師是寄生者,寄生者殺害學生是不會分大貴族小貴族的。
那麼,整所學校的學生都沒有安慰覺睡了。
所以,學校高層在聽到這個傳聞的時候就死死地將它壓住了,學校開始禁止學生聚眾議論這件事,隻對外解釋——學校正在調查中,會給眾人一個答複。
女生宿舍中,貝拉臉色嚴肅:
“兩天了,小姐還沒回來。”
外界都傳聞說克拉克少爺受了重傷,可貝拉始終擔心小姐也受了傷。
艾琳娜坐在沙發的另一角,眉目皺起,神色也不像之前那麼輕快,但她還是安慰道:“放心吧,那天在魔法鏡子中的場景……我們都看到了,伊蒂絲沒事。”有事的是布裡奇斯。
布裡奇斯他們遇害這件事,就是艾琳娜拿著魔法鏡子報上去的。
可惜這樣簡陋的魔法鏡子隻能用一次,學校剛開始聽說這種事,第一反應就是不信——學校的老師想殺學生?怎麼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