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窮年代裡,所有吃不飽穿不暖的人都會自動進化出一隻嗅覺十分靈敏的狗鼻子,隻要稍微聞嗅到一點兒油腥味,就能發揮出堪比哮天犬‘天地無極,萬裡追蹤’的天賦,尋到油腥所在。
白家村就是這麼一個村子。
白言蹊燉在鍋裡的魚肉越來越香,隨著鍋沿上縈繞的朦朧水汽朝著周邊逸散而去,那麻麻辣辣的味道沒用多久就傳出了灶房,漫無邊際的遊蕩而去。
最先發現這香味的是蹲在灶間門口看白言蹊忙活的白正氣。
遠離苗桂花哭嚎的白正氣蹲在灶間門口一邊抽煙一邊想事情,不知不覺就被這股濃鬱的香味吸引了心神。
吸了吸鼻子,將煙杆子杵在牆根,白正氣走到灶火旁,對著鐵鍋深吸了一口氣,滿臉震撼地看向白言蹊,驚詫道:“丫頭,那香味是從你鍋裡傳出來的?”
白言蹊掀開鍋蓋,用筷子在魚肉上捅了捅,見魚肉已經熟透燉爛,連忙將鍋端了起來,“對啊,灶上除了我這鍋魚肉之外,還有彆的東西嗎?”
白正氣瞅瞅,還真啥都沒有。
“可是……丫頭,我之前聞過魚肉的味道,比這難聞多了,吃一口都要讓人惡心上幾天,你怎麼弄的?”
白正氣的眼神在鍋裡轉了幾圈,終於看見了那飄在魚湯上麵的幾隻紅辣椒,因為興奮而顯得有些發紅的臉瞬間變得慘白。
“言蹊……蹊丫頭,難道這魚肉就是你用那路邊的毒草和毒林子裡麵的東西燉出來的?”
夾起一筷子魚刺較少的魚肉來,白言蹊噘嘴吹涼之後,小心翼翼地送入嘴中,感受著那在唇齒之間迅速蕩漾開來的魚肉香味,整個人都變得眉開眼笑起來。
雖然這個世界上的調料比較稀缺,但是架不住各種食材都是原生態的。
同樣都是魚兒,這裡的魚肉就比前世的魚肉要鮮嫩筋道上不少;同樣都是花椒和辣椒,這裡的花椒和辣椒雖然看起來沒有前世那些花椒辣椒顏值高,但是架不住味道好!
愣是用這麼‘樸素’的材料燉出了世間少有的美味。
眼睜睜看著白言蹊將一塊‘有毒’的肉吧唧吧唧吃了下去,白正氣已經快嚇得忘了自己叫啥名字了,隻是瞪著兩隻眼睛,張著一張嘴,呆呆地看著白言蹊,目光被白言蹊那一張一合的嘴皮子的完全吸引了心神,本來不怎麼鬨騰的五臟廟開始叫喚起來。
白言蹊怎麼會感受不到白正氣那焦灼的眼神,她還以為是白正氣也想嘗上一口,於是直接挾了一筷子魚肉放到碗裡,給白正氣遞了過去。
都說那毒草和毒林子裡的東西有毒不能吃,但是誰見過真有人被那毒草和毒林子裡的東西毒死的?
反正白正氣活了這麼大,他兒時也是見過不少小夥伴誤食毒草的,那些人還不是都好好地活到了現在?兒子孫子都有了,也沒見誰毒發身亡。
麵對那香氣氤氳的魚肉,白正氣不怎麼堅定的立場動搖了。
“言蹊丫頭都說了沒事,那應該沒事吧。我就嘗上一小口,就算有毒也不會將人毒死。”
說服了自己,白正氣拿起筷子的那隻手也就不抖了,一咬牙,挾起那快魚肉就往嘴邊送,結果魚肉還未送到嘴邊,就被一陣簡單粗暴的力量拍走了。
睜開眼,白正氣從美味的幻想中醒來,見苗桂花叉腰站在他麵前瞪眼看他,氣得他胡子亂顫,“孩子他娘,你這是做什麼?言蹊丫頭都說了那魚肉沒事,我就嘗一小口都不行?”
若是白正氣不說魚肉的事情,苗桂花肚子裡的火氣還不旺盛,被白正氣這麼一說,苗桂花當場就氣炸了!
“你沒長眼睛嗎?言蹊丫頭說那魚肉吃了沒事,她吃過魚肉?這丫頭怕是讀書讀出癔症來了,我剛剛才讓爭光去石頭村請華大夫了,得了癔症的人說出來的話,有幾句能信?”
“你是活了三歲還是活了五歲,那毒草和毒林子裡的東西不能碰,這是祖祖輩輩傳下來的道理,你怎麼能聽了丫頭片子的話就不聽祖宗的勸告了呢?你忘了那和爭光年歲差不多的白狗蛋被毒草毒歪嘴的樣子了?好端端一張人嘴,吃了一口毒草,那嘴被毒成什麼樣子了?足足腫了好幾天!”
“你說你都半截身子埋進黃土的人了,怎麼還管不住你張嘴。你若是吃出個好歹來,你可讓我怎麼辦……”
說著說著,苗桂花又委屈巴巴地哭了!
白言蹊一個頭兩個大,一個沒有忍住,直接懟了出來。
“老祖宗說啥你們就信啥?老祖宗說的話就一定是對的?那老祖宗怎麼沒有說怎麼才能然村子裡的窮人富一點呢?凡事不想著創新和解決,一出點事就搬出老祖宗來,你們不覺得累老祖宗也覺得累!”
苗桂花哭嚎的聲音戛然而止,眸中滿是迷茫。
白言蹊說的話實在太過顛覆,三言兩語就將她堅定了這麼多年的信念顛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