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耶激動得手發抖,把藍牙耳機塞進耳朵,點下播放鍵。
屏幕漆黑,先於畫麵響起的,是一段婉轉幽咽的笛聲。
木耶感覺心臟驟然揪緊,音律裡似有千愁萬緒,隻是幾秒,就恍惚被扯進了這個古色古香的夢境裡。
畫麵一轉,玉蘭在枝頭綻放,懵懂的孩童牽著侍衛的手,小跑著走在長長的,長長的石板上。
他跑啊跑,敲擊竹板的清脆聲響細密如織,而後漸漸揚起。
腳步戛然止住,鏡頭上移,少年君主已然在流逝的歲月間長高數寸。他一揮衣袖,端坐高台,眼神聚焦在空氣中某點,猶疑不定。
鼓聲驟然響起,節奏加快。
一張張麵孔,一句句台詞,一幕幕動作,隨著音樂不斷切換,漸入佳境。朝臣、將軍、美姬、百姓,湖邊的浣紗少女……像一副潑墨畫卷,描繪出河山盛景,凝固下時光。
鼓聲到**處,像一隻忽然揚起的手,卻遲遲沒有落下。耳邊空了兩秒,舒緩的笛音又起。一張纖瘦少年的側臉出現在鏡頭中,向前走去。
他眉梢含笑,麵容親和,眼角淚痣給他增了三分絢爛顏色。他抱著書簡,姿態從容,隨著鏡頭漸漸轉動,能看到邁開的步伐不疾不徐。
少年長發微蜷,在背後漾來漾去,十分愜意優雅。
他就這樣慢慢走向長廊,最終消失在紅色立柱間,像個透明的夢。
紅色鋪滿屏幕,隨著鼓點又起。硝煙與火,蒼茫草原,星河燦爛,殺聲震天。
小皇帝憤然摔杯:“逐鹿已經成了什麼模樣!”;將軍雙目赤紅,臉上濺著血跡:“銅鉦不響,不許後退!”;少女一襲嫁衣,提著裙擺踏進華麗的車架,一滴淚從臉頰劃下;戴金冠的男子意氣風發,站在城樓大笑:“卿郎你瞧,我這把長戈,是不是天下至寶——”
……
清脆的金屬敲擊聲突兀響起。
呯——
兩個墨跡狂放的大字轟然砸在畫麵中央——《鳴金》。
“……木耶?”
“木耶!!!”
木耶終於聽見有人喊她,兔子似的蹦起來,大聲喊:“到!”
教室裡寂靜三秒,突然哈哈哈地爆發一陣狂笑。
教授頭冒青筋,罵了她好幾句才讓人坐下,又開始喋喋不休地強調上課的重要性。
木耶滿臉通紅地坐下,心臟仍然砰砰直跳,恨不得抓住同學前後晃著尖叫,或者爬上講台蹦個迪,再從窗戶跳出去上操場跑十圈。
啊啊啊啊啊啊!
木耶無聲大喊,內心小人翻過來滾過去,同桌嚇得把座位挪開半米,心想木耶不會是瘋了吧!?
她戳開扣扣群——[什麼時候才能一夜暴富迎娶顧灼灼],裡麵已經翻出了幾百條消息,竟然全都是小姐妹們的嚎叫,我死了,我死去火來,灼灼在我的心上開槍又放火……
你掉的仙女棒:小椰子終於上線了!!!快去看鳴金官博發的宣傳片!
暴躁大虎:我們灼灼簡直是C位啊!不是主角勝似主角有沒有!仙得老娘直蹬腿兒……
你掉的仙女棒:卷發,嘻嘻嘻,嘿嘿嘿,呼呼呼呼……
暴躁大虎:我好了真的,我真的好了,我去報了個馬拉鬆發泄我分泌過量的5-羥色胺。我真快樂真的,今天我也愛經紀人,我超級愛他,我可以娶他。
木耶耶:…………
木耶耶:那還是彆了吧…………
這個宣傳片把各路小桃花組織炸成了煙花,微博上路人反響也很不錯。
遊元夕的人設本來就圈粉,加上一個少女夢境一樣的過場,儘管是單獨拍的宣傳片段,也讓刷到的觀眾都大感驚豔。
尤其是看過暗夜流星的人,紛紛一臉問號:這特麼竟然是韓夜!?演員真是牛逼……
《鳴金》籌備期超過一年,嚴導拍古裝權謀又有經驗,加上光耀財大氣粗,整體呈現出的效果,直接秒殺一眾同題材電視劇。
隻是一個宣傳片,就造成了某種規模效應,一傳十十傳百,蹭上了熱搜榜的尾巴。
這可不是暗夜流星那樣觀眾範圍狹窄的偶像劇,還要靠著其星藍粒他們的粉絲帶動收視和點擊。《鳴金》的質量,注定會成為標杆,國民度不會低了。
小桃花內部,最高興的莫過於事業粉,一個個張燈結彩就差去街上拉橫幅了。
瞧瞧自家哥哥這坐火箭似的上升速度——長得好看,演技也好,天降紫微星附體,演什麼什麼爆,兩個角色類型還差得遠……這不火下去天理難容啊!
有人高興,自然有人不爽。
顧灼灼作為一個男四吸引了最多的注意力,自然有人開始陰陽怪氣的說話。
說走了狗屎運都是好的,瞎猜內幕的,說他小白臉的,長得不怎麼樣嘛的,偶像劇演員不配演正經電視劇的……五花八門什麼都有,非常體現人性。
不過這些都被好評的浪潮淹沒了。
是的,這些聲音跟主流的誇讚比起來竟然隻有九牛一毛,這讓時刻緊張監控輿論的哈圖鬆了口氣。
鐘聲公關部為了之後的宣傳期,特地成立了一個輿情小組,專為顧灼灼一個人服務。哈圖跟進工作,在公司呆了三天,總算向顧灼灼報了個喜。
顧灼灼這些天在家瞎混,自然沒少刷微博,大眾反應都看得差不多了。
他已經複工了三天,在城郊竹林拍完,全劇組又浩浩蕩蕩跑到某私人園林,剛剛安頓下來,分好了房間。
這邊居住條件一般,但就在園子裡住,也彆有一番感受。顧灼灼推開窗,看工作人員來來往往搬著花盆,小唐正幫他收拾行李。
“差不多行了,隻要不是爆出黑料,有人喜歡就有人不喜歡,不管。”顧灼灼對電話那頭說:“這才哪兒到哪兒,要是我演了電影,甚至拿了獎,有些人不得把我祖宗十八代都罵到出土。”
他頓了頓,胡亂塞了兩件T恤進包裡,聲音微妙愉悅:“……罵就罵唄。”
哈圖呼吸一窒。
行吧祖宗,你高興就好,遂認命地掛了電話。
朝窗外看去,此刻園中一片花團錦簇。劇組運了一車車鮮花過來,裝扮一場春日盛宴——賞花會。
對,他和阿玲的初遇就在這裡,他也隻剩下這一段的戲份沒拍了。
按照行程表,三天後結束賞花會劇情,他就該殺青了。
前麵生離死彆都演完,初遇反而放到最後,這個安排反而有種微妙的倒錯感。
而且這是一幕一見鐘情的戲。
一見鐘情……
顧灼灼額頭磕上窗框,終於後知後覺忐忑起來,他有點不明白。
可阮眉比他更不明白。
三天後,其他小戲全都拍完,就剩這一場初遇的重頭戲,拍完兩人都解放。可天氣完美,群演OK,工作人員精神麵貌極好,機器運轉正常,就反光板都換了個新的……
然後盛裝打扮的阮眉,不敢看顧灼灼。
“…………”嚴導:“卡卡卡!!!”
兩人尷尬看他,嚴導快要氣瘋了:“阮眉!一見鐘情,見啊,你不見怎麼鐘情啊,開天眼嗎!?他怎麼你了你看他一眼都不敢!?”
吳婧璿翻著白眼配音,婉轉地“哈”一聲。
阮眉忍著氣,慫慫認錯,兩人各帶著身後幾個仆役唰啦啦退回原位。
因為是賞花會,遊元夕和阿玲都穿著盛裝。
阿玲一身花團錦簇的紅衣,漂亮的巴掌小臉上胭脂緋紅,額頭印著花鈿,頭上各種步搖叮當作響。
遊元夕翩翩公子,頭發高高豎起馬尾,一身靛藍華服,印滿金色暗紋,手中執扇。
因為這時候遊元夕年齡更小,為了遮掩身高,他這身衣服做得比較大。化妝師又精心給他設計了眼妝,讓他看起來更天真無害。
都這麼天真無害了,阮眉竟然還怕他……
嚴導都不知道說什麼了,頭疼地扶額,又喊他們來了第二次。
陽春三月,趙府中一片歡聲笑語。鋪滿的石子的小路兩邊團花盛放,都有半人高。
少年與少女自道路兩旁走來,一人著青,俊朗溫雅。一人著紅,豔麗明媚。
兩人走近,同時看到對方的臉。
一瞬的驚豔,在心湖炸開……
“卡!”嚴導:“阮眉!你低什麼頭!讓你對視三秒都不敢嗎!小顧是能吃了你怎麼的!?”
眾人噗嗤噗嗤笑。
吳婧璿不落一場地翻了個白眼。
嚴導發愁地刨頭發。
演戲也講究個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好的演員可以一直保持狀態,但談何容易。彆說門外漢阮眉了,就是讓顧灼灼演個五遍氣也散了。
嚴導深呼吸,揮揮手說:“今天就這一場,還有三個小時給你們磨,行了先歇歇,你們倆隨便找個地方培養下感情,十五分鐘後回來。”
“噢……”工作人員三三兩兩散開躲太陽,剩下倆主演無言站在原地。
顧灼灼看阮眉一臉絕望,估計她想不出什麼好辦法,隻得把人帶到旁邊的小桌子旁坐下,跟她談心。
“我也不是故意的,”阮眉依舊絕望臉:“你有什麼可怕的,不就是不想當我男朋友,還罵我,你你你你……你是第一個拒絕我的人!”
她說了句霸總台詞,完了竟然委屈上了,扁著嘴生氣地瞪顧灼灼,結果一秒後火燒了似的低下頭。
顧灼灼:“…………”
“不是,”他說:“以前沒人罵過你嗎?”
“沒有啊。”阮眉理直氣壯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