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0pm,靜岡警署。
明田優二意外地好抓,他下榻於靜岡市內一家五星級酒店,用真實身份登記,此身份還可查閱交通記錄,他今早才坐新乾線從東京來。
但細細翻閱城市中的監控攝像頭,卻在半月內頻繁拍攝到他,也就是說明田優二在靜岡市內已徘徊許久,他何時來的尚未可知,並且肯定有人幫他篡改新乾線交通記錄。
警察的到來讓他驚訝了一小會兒,很快明田優二就恢複鎮定,十分配合地任由警察帶上手銬,同行的相澤消太無用武之地。明田優二登記在明麵上的個性是意義不明的“標本製作”,考慮到他們先前作出的“犯人有精神係個性”的推斷,還是叫上橡皮頭,防患於未然。
結果直到開始進行筆錄,相澤消太的能力也沒有用上。
明田優二仿佛做完了一件大事,露出愜意而充滿嘲弄之色的笑容,他看著警察就像是看見了引人發笑的小醜。
相澤消太的右眼皮又狂跳起來,縈繞在他心頭的不詳預感越發深重。
“你們知道什麼是標本製作師嗎?”他自說自話開啟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所謂的標本製作,就是先從彆人捕獲到的一堆昆蟲或者其他生物完整的屍體中進行一番條挑選,再進行二次處理的工作。”他說,“各位警官與外麵的那位英雄,你們覺得這句話的重點在哪裡?”
相澤消太的臉色立刻變了,麵構犬金如是,他立刻吩咐:“去查他最近和什麼人聯係過。”
“我的個性[標本製作]有個先決條件。”他假惺惺地宣布答案,“被我親手殺死的有形之物無法被炮製成標本。”他惡劣而又慢吞吞地說,“你們抓錯人了。”
[等等]越是在關鍵的時刻,越是需要冷靜,幾乎是下意識的,相澤消太將太宰治戲劇似的誇張表演從腦海中提煉出來,他的記憶能力很不錯,能夠將對方當時說的話,一字一句地複述。
[炮製屍體的人]他才發現,太宰治的用詞曖昧不清,當時不覺得有問題的言語,此時聽來卻意味深長,甚至讓他想發笑。
[嘛,這樣看來,即使是放眼全日本的國中生,也很少見到比這小鬼更惡劣的人了]教師特有的毛病此時忽然冒頭[不過就頭腦來說也是一等一的,在那個時候他已經推斷出真相了,所以是想虛晃一招轉移警方的注意力嗎,這樣的話行動模式就變得可循起來……]
在思考的同時相澤消太說:“嫌疑犯的所在地我有猜測。”緊急情況讓他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有氣無力,“是叫太宰治對吧,集全員之力找到他參加補習的地點,或許能找到犯人。”
沒由於來的,他並不認為太宰治會遇害,僅有的兩次照麵中,太宰憑借他惡魔般的智慧給相澤消太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過在歲數達到二十之前再聰明也隻是未成年人,成年人有義務保證他們的安危,和罪犯打交道絕不屬於他該做的事]
抱著這樣的念頭,相澤消太投入了犯人的搜尋工作中。
……
7:10pm,高檔住宅中。
太宰治換上了一身與燭光餐布相配的白西裝。西裝是朝倉愛準備的,折寺中學每學期一次的體檢活動讓她拿到了精準的數值,衣服十分合身,太宰的身量本來就高,穿校服時還不顯,當換上白西裝時,他身上忽然多出了不屬於少年人的成熟感,若非身材纖細,麵容也較為年輕,說他二十五歲怕也有人信。
畢竟,那麵對美麗女性遊刃有餘的態度,絕非是十五歲少年會有的。
早已被時代淘汰的黑膠唱片按在同樣可稱之為古董的留聲機上,黑膠唱片旋轉,悠揚的樂聲從大喇叭中傾瀉而出,男性和女性輕柔的聲音淹沒在音樂中。
“愛醬什麼時候知道我的筆名?”太宰漫不經心地切割一塊牛排。
“從一開始。”朝倉愛抿了一口紅酒,嫣紅酒液覆蓋上嫣紅的嘴唇,“太宰君根本沒打算掩飾過。”她放棄了太宰同學的稱呼,“三年前《文藝複刊》76期,焉島眾二先生的處女作《無間奈落》,那篇作品的框架不正是太宰先生你在沙龍中敘述過的嗎?”
“能夠在這精神倒退的時代寫出那樣的文字,也隻有太宰君你了吧。”
“真是可怕啊愛醬。”太宰治輕飄飄地說,“也隻有你才能從框架中看見背後的作者吧,不過,在知道了筆名背後是年輕的男學生,還能寫那麼多信件,你果然是變態嗎?”
“當然不。”朝倉愛說,“我隻是觸碰到了太宰君的靈魂而已。這世界上能如此與眾不同的,隻有太宰君你。”她語出驚人說,“失禮了,但太宰君,你應該是有個性的吧。”
……
7:10pm,僻靜的街道。
“跑跑跑跑跑跑跑,你的腦子是壞了嗎廢久。”右手直接在綠穀出久臉附近炸開,帶一連串劈裡啪啦的火花。耐著性子聽綠穀出什麼事情後,爆豪本就不怎麼樣的忍耐力告罄,砰的一聲,炸、藥桶被點燃了。
“想逞英雄也不看看時候啊無個性廢物。”他說,“這時候當然是先找警察局啊,彆告訴我你幼稚園的時候沒有記下警署電話!”
“但、但是……”綠穀毫無理由地猶豫了,他腦子裡閃過諸多沒什麼關聯的念頭,那可是朝倉老師啊,他不可以舉報朝倉老師,等等,為什麼不可以,應該可以的……但是他很敬愛老師……
這些念頭攪亂了他的大腦,讓綠穀察覺到了自身思維的古怪之處,從一開始他的腦海中就隻有救回太宰的念頭,但是舉報朝蒼老師,這條可能就像是被屏蔽了一樣,未從心裡冒頭。
[人不可出賣所愛之人]輕柔的話語在他耳邊滌蕩。
他的表情越發糾結起來,兩種截然不同的思緒在他腦子裡打架,爆豪冷著臉看綠穀半天說:“你這廢物,該不會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中了什麼稀奇古怪的個性了吧?”
……
7:12pm,靜岡警署。
“找到了,嫌疑犯人的個性資料!”朝倉愛的個性與她生平中寥寥無幾的幾件大小事幻化作文字,記錄在數據庫中,幾乎是在同時,警署收到了爆豪語氣不滿快要爆炸的舉報電話,正在集合人員往朝倉愛居住的宅邸前進。
坐在顛簸的警車上看文件,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乾眼症患者不適的事情了,但相澤消太現在連點眼藥水的時間都沒有,打開屏幕便如饑似渴地起來。
警方所查到的,並不是浮於表麵的資料,出入警察記錄,出入院記錄,包括親屬與鄰居在內的犯罪記錄……尋常人一輩子或許也不會進一次警局,但這位朝倉愛小姐,她身邊的人與她自己的出入記錄,高得異常。
“6歲,幼兒園猥褻事件,犯人為當班的男性教師。”
“8歲,朝倉真子(母)殺害朝倉闊(父)後自殺,朝倉愛遭到侵、犯。”
“13歲,養母因虐待未成年人被起訴,後自殺在監獄中。”
“16歲……”
“17歲……”
“18歲,進入精神醫院休養。”
“21歲,順利完成學業。”
“22歲進入折寺中學當老師,生平記錄疑似被修改。”
“23歲到25歲,良好良好良好。”
這就是朝倉愛迄今為止充斥著性、暴力、悲慘與罪犯的可悲人生。
相澤消太的眉頭緊緊地擰在一起:“她的個性,到底是什麼。”
“是愛。”麵構犬金已經看到了最後,他的聲音中帶有詭異的平靜:“朝倉愛的個性,是愛。”
……
7:12pm,高檔住宅中。
“嘛。”太宰治並沒有露出困惑的表情,相反,他興致勃勃,“為什麼這麼說?”朝倉愛正想要開口,又被太宰打斷了,“先等等吧,愛醬,在猜測我是否有個性之前,得先公布一下你的個性吧。”他的臉更加向前湊了,“讓我猜猜看?”
朝倉愛的臉頰上浮現出兩團嫣紅:“沒關係哦,我可以等太宰君猜完之後再公布謎團。”她充滿憐惜地說道,“以太宰君的天資,一定能知道原因。”
“按照警方的推斷應該是精神控製係的個性。”太宰說,“但精神控製,這種說法實在是太不浪漫了,愛醬的個性果然跟你名字一樣,是愛吧。”他說,“就跟古早伊藤潤二漫畫中的富江一樣,可以讓人愛到無法自拔的扭曲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