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座, 4:45 pm, 陰。
“滋啦——滋啦——滋啦——”
女人抬起右手, 按下鏈接在耳麥上的按鈕。
“這裡是午夜。”女子說話聲音很小, “情況正常, 一切正常。”
她站在不起眼的門柱後彙報, 在說話的同時,眼睛還緊緊鎖定在渡我被身子身上:“目標在簽名會前去了一趟洗手間,現在已經順利拿到簽名返回,已經與小早川明美回合。”在她說話的空檔, 換下西裝再度穿上風衣的太宰也來了,鮮紅的是他身上除了黑白之外唯一的點綴,一朵花插在風衣的口袋裡。
“已經與太宰治會和。”
“辛苦了,午夜。”相澤消太說, “接下來的保護路程會……”
“交給我吧。”午夜一口應下, 她接著問道,“其他人怎麼樣?”
“目前沒有任何異狀。”相澤消太看了眼左數第三塊屏幕,坐在包廂中的女同學們陷入了新一輪的不滿, 她們的座位是很好,居高臨下, 正對看台, 論直線距離比下方的其他觀眾都要距離太宰更近, 但正因在歌劇式的包廂中,她們失去了互動問答的機會,也沒有辦法得到簽名, 正在鬨騰。
協助的警衛忙得焦頭爛額,嘀咕著“明明跟太宰都是同學,卻非要簽名,是個什麼事。”
總之,光是安撫她們的情緒,就已經要花不少時間了。
午夜切斷了通訊。
監控室內,工作人員正在回報成果。
“無異常。”
“無異常。”
“無異常。”
滿屏幕放眼望去都是無異常。
相澤消太擠了下眼睛,不用對鏡子看就知道,他眼睛裡的血絲變得更多了。
[沒辦法,我可是有乾眼症的人啊,長時間盯著電子屏幕看,一定會產生不良反應。]
手在衣服口袋中摸索,卻隻摸到了柔軟的布料。
[嘖,眼藥水又用完了。]
“!”介於堅硬與柔軟之間的羽毛摩挲他的手指間,低頭一看,在便利店就能買到的大眾滴眼液靜靜地躺在羽毛上。
“因為不知道什麼好用,就買了誰都能用的生理鹽水滴眼液。”耳麥頻道切換成了雙向對話模式,霍克斯說,“據說成分跟人體分泌的眼淚相似,如果隻是緩解乾眼應該沒有問題吧?”
“不要崩得太緊了,橡皮頭。”他說,“我們可是一隊的。”
……
東京站,5:05 pm,陰。
“真可惜啊明美醬,不能跟我們一起回去了。”因作者發布會等一係列事,太宰暫居東京,今天是絕對回不了靜岡啦,而渡我被身子,本來就是東京人。
小早川明美說:“沒辦法,靜岡的家裡有些事要處理。”她說,“等周末過去就能再見了,太宰君。”隨後對渡我被身子點點頭說,“再見,渡我學姐。”
ic卡刷過機器,明美頭也不回地進了jr站,午夜對她一點兒都不擔心,小早川明美的身份早就過了明路,即使沒有英雄保護,警察局甚至可以專門拉一個連排的警力保護她。
歸根結底,她是小早川局長的侄女,又考入了東大附中,甚至有傳言小早川想要培養她,承自己的衣缽。
與東京警察局的人合作一陣子,諸如此類的閒言碎語總會在有意無意間傳進耳朵裡,當然了,午夜對此也沒什麼意見,最多不過是感歎一句“小早川局長的侄女,相當優秀啊”。
英雄有英雄世家,政治家有政治世家,想要扶持小輩走上相同道路的先代比比皆是,爭氣的小輩卻不見得有多少。
東京站很大,人來人往,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比比皆是,想要在熙來攘往的人流中隱藏自己很簡單,更何況易容後的午夜頂了一張名不見經傳的,沒有存在感的臉。
她小心翼翼的,儘可能地湊近太宰治他們,將二人的對話收在耳中。
“好了好了,明美醬已經走了。”太宰伸了個懶腰,風衣的下擺隨他的動作而動,而渡我被身子,又有幾縷頭發絲從她淩亂的花苞頭中跳出來,這時,渡我被身子的腦袋擺動了一下,讓午夜成功捕捉到她半張臉瞬間的表情。
[她的表情,怎麼回事。]
閃電般瞬時的顫栗劃過她豐美的軀體,渡我被身子的笑臉突兀卻牢固地印在了她的腦子裡,微弱的扭曲感像是雨後抽藤的爬山虎,纏繞在她的腳部地段,堅定地捆綁著她的軀體,一路向上生長,最後停留在了心房的位置。
[太不舒服了。]
她想。
[那個笑容,太讓我不舒服了。]
太宰說:“你還是笑起來可愛,渡我醬。”他甚至伸出手,在她跳動的頭發絲上觸碰了一下。
這動作實在是太曖昧了,如果是熟悉太宰的人看見,譬如綠穀之類,還會在心中嘀咕一聲‘太宰同學不是潔癖嗎,怎麼會主動觸碰其他人’。
午夜是不知道的,她對太宰的了解僅限於字麵上的“少年英才”“足智多謀”,所以此時,湧上她心頭的是大多數女性都會從心底迸濺出的,同仇敵愾的火焰。
[這家夥,竟然劈腿了嗎?]
[最低啊,劈腿的男人!]
而渡我被身子,以太宰所在的正麵角度看她眨巴眨巴眼睛,蒙在瞳孔上的那一層淡藍色的光,像是被打了一拳的玻璃鏡麵,嘩啦一聲就破了。
她恍惚了一瞬間,就連讓午夜生理性不適的變態的笑容也消退了會兒,但等她回過神來時,嘴角上揚的弧度來得更大,眼睛眯成了向下的月牙,她的牙齒,她的喘息,她暫存在臉頰上的紅暈都訴說著渡我被身子此刻心情的不同尋常。
“感覺怎麼樣?”太宰意有所指地詢問。
“感覺……”渡我被身子忍不住伸出舌頭,在濕漉漉的嘴唇上舔了一圈,她實在是太激動了,連成串的淚珠子突兀地從右半邊的眼眶中滑落,順著臉頰一路向下,幾乎深入了脖頸中。
就算是在東京站中,他倆也太特殊啦,夾著公文包的上班族們放慢了腳步,用眼角的餘光記錄下這對怪異的男女。
[是被甩了嗎?]
[哎,這個校服……]
[在公共場合,嘖。]
“我感覺……非常好。”渡我被身子流著眼淚露出絕對異常的笑容說,“我從來沒有這麼好過。”
“一起去咖啡館吧,治君。”
……
銀座,5:35 pm,陰。
“情況怎麼樣?”幾乎過五分鐘,相澤消太就要詢問情況如何,每一位學生都順利回到家了嗎?有異常情況發生嗎?有人被綁架了嗎?
“藤田已順利送回家。”
“井上同。”
“今日子同。”
……
絕大部分的人已經被順利送回家了,期間沒有絲毫波瀾,一方麵相澤消太確實因為眼下的情況而鬆了一口氣,畢竟他並不想聽見什麼糟糕的壞消息。
但另一方麵,如果等到所有人宣布安全,敵人還沒有出現,也象征著他們行動的失敗。
無論達成了哪種結局,都不是什麼好事。
“午夜。”他又問,“怎麼樣,渡我被身子回去了嗎?”
“噢噢噢噢噢噢噢!”興奮的聲音透過話筒直傳遞入他的腦子,相澤消太不動神色地調低了音量,絕大多數情況下,午夜都是名靠譜的英雄,但她的情緒實在是太容易激動了,而且總有些不著調的愛好,他不知道渡我被身子那裡究竟有什麼波動了她脆弱且敏感的神經,不管怎麼說,現在的午夜英雄已經全然激動起來了。
“還沒有。”午夜好像傳遞什麼機密情報似的壓低了聲音,“我跟你說橡皮頭,太宰他竟然劈腿了。”
劈、劈腿?
“劈腿?”他呆楞地重複了一聲。
“沒錯,就是劈腿。”午夜興致勃勃地描述,“橡皮頭你跟太宰很熟對吧,不過他的長相確實是很容易出問題的長相,而且文學家,似乎總是很花心的。”
“你先等一下。”相澤消太隻感到從腦殼上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他不得不用手指對著太陽穴揉了好幾下,“究竟出什麼問題了,太宰不是在跟小早川交往嗎?”
相澤消太能夠清晰地記住“小早川明美”這個名字,並不是因為她是小早川局長的侄女,而是從很久以前就有人喋喋不休,用短消息轟炸他。
/消太消太消太,我有交往對象了。/
/她叫小早川明美,很棒的名字對吧?/
/明美醬跟我一起考東大附中了!/
/哎,她的長相?照片?/
/算了,我沒有存她的照片,有時間的話,還是讓消太看真人吧,她真人比照片好看一萬倍。/
午夜開始解釋,她的八卦之心不合時宜地冒出來,激動的情緒藏也藏不住:“小早川回靜岡去了,剛才她上了列車,現在的話說不定都下站了。”
“聽我說聽我說,就在小早川上車之後,太宰跟渡我在車站站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說了什麼,渡我都哭了。”她說,“然後他們倆就一起去了咖啡廳,現在還沒有出來。”她說,“大概都坐半個小時了。”
坐半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