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樹下的薑時時遠遠的盯著正在交談的嚴天宇和錢大寶。
準確來說,是盯著嚴天宇手上的那袋小餅乾。
他已經好多天沒能吃零食了!遊無肆連難吃又硬的小餅乾都不願意給!可惡!
不高興的薑時時轉過腦袋,直接張嘴,咬上遊無肆扶著輪椅手腕,使勁磨起自己的尖尖牙齒。
要小葡萄小餅乾!
他知道壞哥哥肯定還有的!
遊無肆笑著摸了摸小妻子的腦袋,什麼都沒說,還把被咬著的手伸出去些許,儘職儘責的當個合格的磨牙棒。
正努力忽悠著NPC的嚴天宇可不知道槐樹下的事情,他聽著錢大寶來回說著妞姐怎樣怎樣對員工好,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如果錢大寶沒有撒謊,那按理來說,員工們不可能對她的評價那麼差!
不提彆的,就是看在每回打飯都滿滿堆起的一大勺菜上,都得誇個幾句人美心善,而不是反反複複的說著什麼不著家不孝順被外麵的世界迷了眼以及被男人騙了這種話。
更何況這位‘妞姐’還時常替他們解圍。
要仔細說來,這種不著家不孝順的話倒像是從錢三夫婦或者是親朋好友常說的。
經常被黑心老板壓迫的老員工即便八卦八卦老板女兒在外麵被人騙,也不會這麼真情實感的替錢三夫婦鳴不平啊!
“就算這樣,妞姐肯定也很想我!前天一大早她還給我送了小汽車呢!還有好多好多的新玩具和番茄最新款的手機,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手機總是打不通妞姐的電話。”
錢大寶從兜裡掏出新的手機,得意洋洋的在新員工的麵前晃悠了一圈,順便把對方手上拽著的那兜餅乾給搶了過來。
他也沒急著走。
得了新玩具,當然是要好好炫耀才行,之前這些新員工都不願意理會他,都沒辦法給彆人瞧瞧這些個好東西!剛好身上帶了不少,就都掏了出來,一個一個在新員工麵前晃悠!
嚴天宇瞧著錢大寶抓著的那些嶄新玩具,愣了愣,問道:“前天?”
那不正是,某個無臉女鬼在路邊燒紙錢的時候嗎?
這麼說來那個身穿白裙子的女鬼真是錢大寶的姐姐?當時不僅燒了紙錢,還給錢大寶捎帶最新款的紙紮玩具?
“當然!我姐最疼我了!就算沒回來,可禮物都沒少過呢!”
錢大寶把新玩具都塞回兜裡,這才從袋子裡抓起一塊小餅乾,說道:“不像你們這些員工,也不知道爸爸從哪裡找來的,每次都是這麼幾個人,一批又一…呸,什麼東西那麼難吃!這是餅乾嗎?是石頭吧!”
自覺被欺騙的錢大寶有些生氣。
本來想丟掉這些餅乾,但不知道想了些什麼,也沒丟,狠狠瞪了幾眼這個討厭的胖員工,直接抓著袋子,跑走了。
嚴天宇聽到錢大寶那‘每次都是這麼幾個人’眸光微閃,本想追上去,繼續套幾句話,但NPC的早就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連個影子都沒找到。
他從係統背包中拿出直播檢測的特殊道具。
發現直播鏡頭在錢大寶提到相關詞句的時候就以調轉鏡頭的方式消失,便默默低下頭,壓下臉上的異樣。
誰說NPC就真的是一段程序呢?
嚴天宇在沒有進入無儘遊戲前是個祖上小有薄產家住首都的有房有車的快樂本地人,雖然住的是偏了些,但經濟發展起來後村子都屬於大城市的範圍!
在他五六歲的時候,村裡回了個本家的太爺,年紀不小,排行也高,就是人有些怪,聽說曾經是在宮裡當過幾年太監的。
村裡的孩子都有些害怕這個排行十九的太爺,隻有他覺得白麵無須的太爺滿身都是曆經滄桑故事,趕著往上湊。長輩們也都挺尊敬太爺,見著有孩子願意陪太爺解悶,還特地送瓜送果讓他去太爺屋裡吃著。
太爺也沒有辜負嚴天宇的期待,嘴裡總是能說出各種稀奇古怪不著邊際的故事,有鬼有神,更多的是無數或好或壞的人。
他從來沒在太爺嘴裡聽到過所謂的皇宮。
隻有一群不停在各種地方死亡,掙紮著在黑暗中走出一條路,或善良或惡毒的人。
嚴天宇曾經詢問過太爺,這些沒有儘頭的掙紮是不是所謂的地獄。
然而太爺笑著告訴他。
“孩子,地獄是相對而言的,誰又能說這不是命運的救贖。”
太爺回村裡的時候歲數就很大了。
隨著嚴天宇年紀增長,也不能經常著家,隻能聽父母還有村裡人常提起太爺精神恍惚。說是反反複複提起自己還有一群朋友,總念叨著要招待友人,可明明從來都沒有陌生人來找過太爺。
但奇怪的是,他每次去探望太爺,太爺精神都好的不行,拐杖都不用,還能笑著打趣他,隨後又說起新的故事。
故事還是老套的一群人進入某個奇怪的地方。
或是尋迷解題又或是殊死搏鬥,三五好友終於解開所有迷霧,告彆那些遺憾落幕的同行者,踩著漫天的亮光離開。
嚴天宇其實挺佩服太爺的想象力,還勸過好多次太爺把這些故事記下來,但對方隻是笑著搖頭,說這些都是要陪著他入土的東西。
等到他十八歲高考的那年。
剛考完試,家裡人就跟他說太爺不行了,半個月前就躺在床上,兩天前已經開始不願意吃東西,但還是撐著,在等他回去。
慌慌張張回到已經被城市半覆蓋的村口,就看到太爺拄著拐杖站在門口,一群長輩想攙扶又不敢攙扶。
最後太爺趕走了所有人,隻留下他。
屋裡已經早早擺上太爺親自挑選的結實棺木,並不是什麼名貴材料,甚至看起來有些老破,像是放了許多年似的。
嚴天宇一看這幕,哭得都眼淚嘩嘩往下流,太爺還笑著讓他趕緊扶自己進去,免得耽誤長眠的好時辰。
等太爺躺好了,他手裡就被塞了個長命鎖。
金燦燦的,看起來極有分量,可拿到手上卻像是拿了片羽毛,輕得差些感受不到存在。
“太爺最近得到了個壞消息,可惜我這一把老骨頭,也沒辦法再去做些什麼。你這孩子,纏著我聽了那麼多故事,以前聽著樂嗬樂嗬也好,現在怕是會惹火上身。”
太爺眉頭緊皺,長長歎了口氣。
像是在憂愁著口中的壞消息,又像是在擔心著嚴天宇的以後。
過了許久,他才繼續說道:“能遮掩的我都遮掩了,要是還逃不過去,你就全怪太爺我吧!至於以後怎麼辦,唉,太爺我也沒有時間細說,你就聰明些,找些好大樹乘乘涼,樹也不拘泥物種,合適的話找個鬼找個怪也不是不行。這長命鎖是個好東西,你得時時刻刻戴在身上,不然我死都不瞑目。”
目光渾濁的太爺緊緊盯著嚴天宇,說道:“總能出來的,隻要…隻要活下來…這是不變的規則。”
他似乎還想說什麼,又警惕著不敢再細說。
最後隻是笑笑表示可能會有不少老友來給自己送行,到時候一定要好好招待,便閉上了雙眼。
嚴天宇也說不清太爺臨終前是不是把現實與那些故事都混淆了,他老老實實帶上長命鎖,繼承太爺屋子與小部分財產的他已經足夠少奮鬥一百年,耐心等待起給太爺送行的朋友。
就算去上大學,都跟父母交代著要時刻留意著。
這一等就是七八年,門前遊客都來了無數,就是沒有太爺的朋友。
然後,他就進了無儘。
一個和太爺口中故事無比接近,卻又大相徑庭的地方。
嚴天宇盯向掌心的那串數字,打開個人係統後,熟悉的長命鎖死死的鎖在了信息欄上,也把他技能上的幾行描述鎖得緊緊的。
不僅如此,他還比其他玩家多出了整整三個道具欄。
其中還都是傳說中的傳奇道具!但!他不能用!這些道具也全都鎖了起來!
當然,就算真的可以使用,嚴天宇也不敢用。
他進入的無儘很奇怪。
根本就不是太爺口中那個雖惡且也善的地方,這裡隻剩下了純粹到遠勝地獄的惡意!至於破關,說實話,進入無儘那麼久,能破關的副本寥寥無幾。
甚至在玩家嘴裡壓根就沒有破關這個概念,隻覺得副本被打爆了,無儘係統沒辦法才緊急關閉。
而且,據他在無儘中的了解,不管是從黑市上收集到的消息,還是彆的地方,壓根就沒有玩家走出過無儘!
就連那些接二連三迷失在副本的排行榜大神都從未透露過能脫離無儘,仿佛真的就是沒有儘頭的永恒。
但明明太爺就是從無儘出去的!
還一副養老落地歸根才回家的模樣,他個人係統中的長命鎖與裝著傳奇道具的任務欄都在無聲證明著太爺滿級玩家的身份。
嚴天宇隻覺得無儘裡藏著個大陰謀。
他也不敢表現出異常,一直在小心翼翼的尋找著各種證據,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爺的緣故,進入的遊戲都比較凶險,要不是幾乎每次都能抱上好大腿,自帶技能也多,又舍得用道具,怕是真的活不下來。
也許,自己一直都被盯著也說不定。
嚴天宇重新掛上笑容,把煩惱暫時都拋到腦後,快步跑到槐樹下,看到章文博還有不少玩家都站在大佬身旁,還有個精神有些失常的寧景山在說個不提。
也不嫌擠,直接扭著不算小的身體,硬是走到遊無肆身旁。
趁著寧景山誇讚的縫隙,直接插話字句不差的重複起錢大寶的話語,當然,也沒忘連帶著那幾句‘一批又一批’。
要說無儘裡現在誰還能瞧出異樣。
缺誰都不能缺遊無肆這麼個智慧97的玩家!隻要透露一點點,相信大佬肯定能想得比他還多!
指不定什麼時候還能打爆無儘呢!
才剛鬆開牙的薑時時一聽嚴天宇提起小餅乾,還說餅乾都被錢大寶那胖孩子搶走,便轉頭再次咬上了壞哥哥的手。
那麼不聽話的胖孩子都有小餅乾!
他這麼乖,為什麼不能吃!
“這也不能證明那位半夜不睡覺還愛在路邊玩火的小姐就是錢大寶的姐姐,拿得出來的才是證據。”
遊無肆摸了摸再次凶巴巴的小妻子。
說完後,覺得槐樹下空氣實在不太流通,便推著小妻子往宿舍樓的方向走去。晚上的睡眠時間沒有了,午休還是要爭取上的。
玩家們也都齊齊跟上遊無肆的腳步,非常堅定著和大佬同一個戰線,爬牆頭蹭劇情也好,回宿舍休息也不錯,都不會虧!
然而對於剛走出小飯堂的錢三來說,看到新員工們回到宿舍休息,這心裡可就不好受了!
大中午的,吃飽了就睡?是豬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