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清長相的詭異麵具。
天還沒亮，窗外的雞鳴聲已經連聲響了起來。
大概是運氣實在不好，客棧自身或者是附近就養了不少的雞，一聲又一聲的打著鳴，直把留宿的客人全都給吵醒。
玩家本身就警覺得很，雞才剛叫，寧景山就醒了過來。
再然後就是周圍隔音不算太好的房間裡傳來的各種抱怨聲，還有某些遊戲玩家驚歎讚美的聲音……
驚歎讚美什麼的寧景山實在沒辦法理解，在發現時間還早，仔細算算甚至才剛三四點鐘，整個人都有些暴躁抓狂。
都是修仙遊戲了！
為什麼還要跟其他普通副本一樣，安排個公雞打鳴呢？哦，不對，是無數隻公雞打鳴！
寧景山察覺身上的疲憊與困倦的狀態明顯還存在著，要是不能充足睡眠，肯定會影響到白天的觀光遊。
他可不想在副本第二天就結束自己這段不怎麼幸運的生命。
察覺到床上兩位大佬依舊保持著勻稱的呼吸，像是沒有被驚醒，猶豫片刻，就找了個跟耳塞差不多，卻會播放音樂也還能給出危險提醒的次數消耗性道具塞進耳朵裡。
黑市道具就是物美價廉。
寧景山又在屋子裡布置了幾個不是很值錢但效果卻足夠明顯的警示道具，在美妙的雨滴聲裡，再次陷入睡眠狀態。
其實薑時時和遊無肆早在第一隻公雞叫起來的時候就醒了，不過他們都特地查看了進入全息遊戲後重新校對過的時間。
離天亮實在是太早太早。
自動過濾那模仿公雞叫聲的數據，便閉上雙眼，繼續休息。
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太陽高掛。
要不是刺眼的陽光從窗台那邊爬到房間正中的四方桌子上，明亮晃眼得讓人無法忽視，還真沒辦法叫醒雙耳都被催眠音立體環繞著的寧景山。
總之寧景山醒過來，就發現兩位大佬都換好了衣服，還坐在桌子上翻看著一張又一張的紙條。
渾渾噩噩的腦子瞬間清醒。
他可是打算扒著大佬當個小弟的，現在這樣起得比大佬還晚，實在是太不應該了！放在現代社會，起得比老板還晚，那肯定是要被扣工資的！嚴重些還極有可能會被辭退呢！
寧景山知道兩位大佬好說話，也不會計較這種事情，但態度問題還是很嚴肅的。
身為玩家，居然睡過頭，這件事本身就很危險！
再□□省著，快步上桌坐好，又禮貌詢問著能否加入，得到確定的答複，他這才飛快翻閱起這些紙條線索。
大概是這些線索
都是來自許多年前()，那時候的雙線十日遊雖然也同樣危險⑨()_[(()，卻也還是沒有緊迫到通關艱難的程度。
至少城市觀光遊那條線確實是有好些玩家活著通過。
當然，這‘好些’也隻是相對最近幾年來說，就算是多一個，也是多。
值得一提的是，他們還找到了張紙條。
看起來很有年代感。
總的來說，這些打包複刻的紙條都很有年代感，但這張皺巴巴並且瞧著明顯有些破碎且還仿佛隨手從本子上撕下來的紙條就不太一樣，上麵似乎還帶著標誌，可惜剛好就在撕開的範圍，隻剩下不是很明顯的半個月，而且複刻得也不怎麼完整，甚至有種字體被泡發暈染的感覺。
索性，上麵的字還是可以辨認出來。
寫得也很簡單。
‘極纖’、‘她瘋了’、‘望不歸’、‘毀滅’、‘混沌’，以及落款那已經暈染得難以看清的時間。
薑時時在堆滿紙條的桌子上推出空地，小心翼翼把這張尖尖爪子那麼一戳就能破碎到渣都不剩下的紙條攤放在桌麵，又示意壞哥哥和寧景山趕緊看過來。
其實紙條上的‘極’字也很不清晰。
好在‘纖’依舊分明，再加上那句‘她瘋了’，連起來也不難聯想，到底是誰瘋了。
進入副本這麼久，接觸到的關於極纖的NPC也就那麼兩個，除去某個純數據構成的領路人，也就隻剩下每日都要跟玩家相見的導遊——領主伏。
這個‘她’，沒有意外的話，指的就是伏。
“領……”
寧景山也很快就想到了些什麼，但顧忌著遊戲裡無處不在的數據都是極纖的眼，而領主就是極纖的主腦，便隻是起個頭，沒有明說出來。
過了半晌，才繼續開口：“瘋了？”
好像，也不是很難理解。
如果不是瘋了，怎麼會見個玩家就說玩家長得像自己的故人，然後笑盈盈的又直接判死刑關禁閉。
再結合那些星際全息遊戲玩家關於萬道朝宗NPC數據全都消失的推測，以及紙條上的‘望不歸’，說不定在NPC數據消失的時候，極纖的領主就已經瘋了。
“不過，這個紙條是怎麼確定這個消息的。”寧景山也不敢碰桌上仿佛拿起來都會再次散架的紙片，若有所思道：“感覺這個人好像知道很多的樣子。”
見薑時時拿了把放大鏡出來。
他也順手問個，放大鏡在模糊的時間上使勁看著。
可惜這個紙條並不是原件，否則還能使用個還原道具試一試，就不用這樣費力了。
遊無肆視線在隻有簡單半圓的符號上停留片刻，眼眸微垂。
這是終點盟會的標誌。
伏，確實瘋了，並且已經帶著副本陷入了混沌卻依舊中立分明的狀態，靠著玩家一次又一次的到來，發泄著所有的黑暗。
望不歸。
望仙不歸。
過了半晌，遊無肆才開口說
()道：“時間應該在六七年，甚至更早的時間，而且紙條經過了很多人的手，不然也沒辦法變成這個模樣。”
應該正好就是主係統篡位後不久。
不是每個世界，都能撐到希望來臨的那一刻，也不是每個世界都有希望……
“這麼早？”
寧景山有些驚訝，但又想想這份線索打包也是幾年前的事情，也很快就接受了，甚至還想著要是能回到無儘空間，也試著搞一份這樣的線索。
就算時間離得遠，也不是完全沒有任何參考意義。
這不，可就知道了極纖領主瘋了的消息，具體怎麼瘋倒是沒有明確說出來，反正肯定跟望仙歸這個全息遊戲有那麼點關係。
巳時二刻就要到了。
三人小團把紙條飛快整理好，特意把那張破損程度很大的紙條單獨存放，差不多，就拿出之前的陣盤。
“最好是踩著時間前一兩分鐘過去。”寧景山非常鄭重的提醒著，嚴肅說道：“如果極纖領主不在萬道朝宗裡，而我們這些遊客先過去的話，會直接被關禁閉！”
極纖領主真的非常看重自己的宗門。
所有不在她眼睛視線下的進入萬道朝宗，全都是違規操作，並且存在著侵害宗門的嫌疑。這個時候的極纖領主臉上不會再有笑容，而是冰冷直接判定關緊閉。
可以說，所有的規則都是玩家們用生命堆積出來的經驗。
這種必死的副本尤其是如此。
聽到這話，薑時時和遊無肆都鄭重點了點頭。
在巳時二刻前一分鐘，三人小團隊齊齊使用了陣法，他們必須預留出陣法發揮的時間，早到也許會被關禁閉，但遲到，絕對是會被關禁閉。
因此也隻能祈禱著極纖領主不是真的掐著時間才到。
陣法閃爍著靈力光芒。
身前數據微微遊動，緊接著就是空間微微扭曲，隻覺得眼前一晃，周圍景象就從密閉的客棧小房間轉而到了開闊無比的山崖之巔。
仍是昨天那個拜訪長老的大殿。
身後也依舊是雲霧繚繞且深不見底的斷崖。
“這裡，看這裡！”
領主伏依舊活力十足，她坐在巨大的靈樹下泡著剛好足夠玩家人數的茶，高聲開口的同時，揮著手朝玩家們打招呼。
笑著說道：“快過來吧！你們都很準時呢！我已經跟長老提前打過招呼了，他也很歡迎你們來萬道朝宗做客，這是長老特意為你們準備的品道茶，都快嘗嘗吧！茶葉可很是難得，絲毫不比佛門那邊的悟道茶差多少呢……”
極纖領主絮絮叨叨說著話，像是怎麼都說不停似的，非要跟佛門那邊的茶比個高下。
她也不催促，甚至連站都沒有站起身。
茶水到了一杯又一杯，臉上的笑是那麼的溫柔，溫柔中帶著幾分對往昔的懷念。
玩家們都清楚，就算之前有人不清楚，在全息遊戲裡待了一夜後，也基本都知道萬道朝宗沒有任何NPC的
消息。
至於極纖領主口中的長老，自然也是不存在的。
即便如此，在領主伏倒完最後一杯茶，他們也沒有誰猶豫，紛紛上前拿起茶杯，喝了起來。
玩家們的動作都很快，因此就顯得遊無肆和薑時時以及跟在身邊的寧景山過慢。
伏似有所感。
她微微歪著頭，看向那名與故人相似的玩家，笑著說道：“遊道友是嫌棄茶水不好嗎？()”
玩家們沒人敢說話。
知道副本消息的他們，紛紛看向遊無肆，目光裡帶著幾分同情或是幸災樂禍。
被極纖領主稱為‘道友’，那可是真放在了跟故人差不多的位置，至少是想交個朋友的。
而上一個跟領主交朋友的……
在第十天，就要離開副本之際，被牽著手，笑盈盈的帶進自己所居住的山頭，然後，關禁閉。
嘖，比絕望更可怕的是，明明希望就在眼前，卻怎麼都抓不住。
隻是等他們先取茶。?()?[()”遊無肆邊說，邊牽著小僵屍往前走，他直直看向眼前笑得天真爛漫的少女，繼續開口：“道友不欲共飲？”
聽到這話，伏微楞，隨之直接笑出聲來。
她衣袖往前一掃。
直接就多出了三個石凳，石桌上也多出了個白玉茶杯，將自己的茶杯倒滿，這才繼續開口：“沒想到遊道友也精通茶道，不如坐下與我一起品茗，細說其中趣妙。”
薑時時盯著茶杯中間飄著的那片小小葉子，想起之前喝過的茶葉，牽著壞哥哥的爪子忍不住動了動。
苦還澀……
不是很想喝，但又不太禮貌。
抬頭與領主伏不小心對上視線，他便跟著壞哥哥坐在石凳上，拿起茶杯，半垂著腦袋喝茶。
他可不懂什麼茶不茶的，隻知道比水苦比水澀，不要看他，也不要問他！
這樣的想法除了薑時時有外，寧景山也是如此。
他還真沒想到自己扒大佬都能扒到個椅子了，不管怎麼說，這也證明著他們的臨時小隊深入人心，至少給BOSS留下了相應的印象。
既然極纖領主都開口，坐肯定是要坐的，茶也肯定是要喝。
但要是問點什麼……
普通的茶他還能說出幾句，這數據做成的靈茶，都不知道要往什麼方向編。
好在領主伏說跟遊無肆品茶探討茶道，就真的是隻跟遊無肆探討。
二人說著雲裡霧裡也不怎麼能聽得懂的話。
時間就這麼緩緩流逝著。
“哎呀，我跟遊道友真是投緣呢！一不小心就聊過頭了，幸而也沒有耽誤時間。”
領主伏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手腳，才繼續說道：“今天繼續參觀我們萬道朝宗，先宗門弟子那邊了解起吧，我們宗門的弟子可都是非常樂於助人的，如果各位在修真界裡看到他們，千萬不要忘了打招呼……”
玩家無人敢接話。
修真界
()裡碰到人什麼的，就算是見鬼恐怕都碰不到！畢竟那根本就是不存在的數據！根本就不存在的東西，要怎麼去遇見？
大概是交了個朋友，又或者是品茶有了新的心得，領主伏今天心情明顯不錯，遇見飛行都沒有昨天那麼趕，還特地放慢些速度，跟踩在飛劍上的遊無肆和薑時時閒聊。
薑時時見領主伏不像是昨天那樣動不動就笑著關禁閉，又想到對方似乎得了瘋病，便也沒怎麼太過拘束。
碰到對方朝他搭話，也會認認真真回答上幾句。
“你也很像我的一位故人。”領主伏笑著掩住嘴巴，看到薑時時臉上明顯的疑惑，便繼續說道：“你猜猜，我的那位故人是修什麼道？”
薑時時猜不到。
他就算變得跟壞哥哥一樣博學，也都猜不到領主伏的故人，畢竟對方口中的故人是真的多，多到他懷疑不止是萬道朝宗整個宗門上下那麼簡單。
想是想不出來的，他隻能搖了搖頭，並且誠實說道：“我猜不出來哦。”
領主伏看到薑時時的動作，笑得更是歡快，腳下飛劍都左右搖擺著，緩緩開口：“他呀，修的是佛道，是個小光頭呢！光禿禿的腦袋圓圓的，眼睛大大的，每次看到不一樣的東西都假裝很冷靜，實際上那雙圓圓的眼睛睜得可大了，明明年紀小得很，還不願意叫我姐姐，到後來終於願意了……”
她沒有再說話。
目光看向遙遠的遠方，剛好就是望仙歸中佛門彙集的西方。
半晌，才繼續說道：“弟子授課的學堂到了，我們快下去吧，這個時候弟子們剛好在簡單的早課，便帶著你們去看看吧。”
領主伏踩著飛劍落在了寬闊且腳下繪刻著各種陣法紋路的廣場上。
仙家門派氣勢自然不同，光是站在這裡，都有種渾身舒暢的感覺，周圍的各種擺設與建築都極具道意。
隻是……
四下空蕩蕩，並無一人。
“噓，我們繞著廣場走，不要打擾弟子們連早課，你看他們比劃得多認真，雖說一招一式都稍有欠缺，但起碼形是有了，用長老們的話來說，就是假以時日加倍修行，總能在此道上有所得……”
領主伏帶著玩家繞著空曠廣場走，聲音壓得很低，像是擔心吵到口中的弟子。
就連動作腳步都特意放輕放緩。
可所有玩家都看得分明，不管是廣場，還是四周其他地方，除了不會動也不會說話的建築以及隨風擺動的樹葉或是輕薄物品外，再無其他身影。
要不是望仙歸這個遊戲的星際玩家全都一口咬定萬道朝宗沒有任何的NPC，他們甚至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看不見。
說實話，挺恐怖的。
沒有比副本擁有生死決定權的BOSS突然開始無實物表演更可怕了！他們甚至連跟著BOSS往前走都要提心吊膽。
萬一不小心撞到極纖領主口中的‘人’，那倒黴的可就是他們了！
“呀！原來是許長老，你嚇到我了，我正帶著外麵來的道友遊玩宗門，不是乾不正經的事情，也不是打著你果園子的壞主意，這些真的是從外麵來的道友。就是遊玩一下而已，到處看看，我已經在柳長老那邊記錄過了，你不要告訴師父嘛！也不能告訴師兄，師姐也不許說！我就是熱情好客……”
伏先是拍了拍胸口，很快就小聲的跟身前的空氣爭辯著，臉上表情無比靈動。
時而展笑，時而皺眉，還小聲開始撒嬌懇求著。
鮮活得仿佛眼前真的站著一個‘許長老’。
她就這樣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
即便眼前空無一人，心中卻裝著滿滿的人，視線所及之處，都是她的師友，是她不願醒來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