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時時眨了眨眼睛。
他上下打量著眼前的中年NPC,說得也沒有什麼問題，確實不是人，至少不屬於人類的範疇,怎麼瞧都是段數據構成的程序體。
至於後麵沒說完的話,剩下應該指的是極纖領主吧？
寧景山覺得這個神神叨叨的NPC肯定是知道些什麼！聽聽後麵的呢喃,指不定這個中年人就是遊戲重置後僥幸剩下的數據！
他眼睛都睜大，看著對方連灌好幾口酒。
終於,等到了對方再次開口。
“嘿嘿，我騙你們的！瞧你們這樣子,不會真的信了吧？”
中年NPC笑得酒沾濕衣襟都沒有在意,那欠揍的模樣，活靈活現得很。
他揮著那小竹勺，湊到眼睛都瞪大似乎的寧景山麵前，說道：“開個玩笑罷，莫要當真，喝酒喝酒！不是想聽小師姐的事情嗎？小師姐可比我還要氣人…咳咳,比我還要淘氣呢！”
……
寧景山覺得事情絕對沒有那麼簡單，這個NPC肯定就跟遊戲重置有關，就衝著對方明明也是萬道朝宗弟子卻沒有消失這一點,就足夠證明了這個人的特殊！
即便聽其他修士大能NPC的話來說似乎對方也不止是萬道朝宗的弟子。
也不能否認這個NPC確實跟茗山澗的那位小師妹有關係，言語間還挺熟悉對方。
“沒事沒事，我們也沒信,您喝就行了，我們都不好這口。”
寧景山笑著打哈哈,趁著數據仰頭大笑的功夫，飛快從個人背包裡掏出之前完成酒肆任務後，那位老板娘每人送了幾十小瓶的酒。
他也清楚數據NPC從遊戲設定上來說深藏不露,是個隱士高人。
想要瞞過對方往酒裡添加東西什麼的肯定沒辦法。
乾脆就大大方方展示著酒，直接打開，把那酒送到NPC身前，說道：“前輩，您聞聞這個酒，聽說是酒肆那邊最貴的靈釀，不僅選用的材料上等，口感也是絕佳，聽說還有不少修士從其他地方趕過來，為的就是喝上這麼一口靈釀！你要不嘗一口？”
“沒意思，沒意思，這些都不如仙靈釀，都不如！”
中年數據NPC直接擺手，他自個倒是繼續掏了點東西出來，往先靈釀裡加個不停，壓低聲音，朝著寧景山說道：“其實這先靈釀不過是我做基礎的酒釀而已，真正好的，還是我這配方！你們可莫要同外人說，不然我追到天涯海角，都得把你們逮住打一頓！”
“是是是，我們嘴巴緊，絕對不會輕易外傳！”寧景山見NPC加料加得特彆猛，靈光一閃，繼續道：“要不您瞧瞧我們這裡的酒什麼的，能不能也添個味，獨家配方什麼的當然是越完善越好，嘗試創新，才會有更好的發現，以後也能有更多的選擇。”
說完，他又看向擁有著百寶箱的薑時時。
再次開口：“時時大佬，找幾個碗出來，咱們這樣一點一點調試，也不會破壞到這一大壇的仙靈釀。”
寧景山考慮得還挺周全的。
為了能把眼前的數據NPC灌醉，他特地把自己之前買的烙餅貢獻出來，即便沒有進行任何的加熱處理，烙餅也帶著股淡淡的肉香。
現在這種情況找是找不到花生米，不過有烙餅也不錯，摸起來挺硬的，掰成小塊，估計從硬度上來說也跟炒花生米差不多。
數據NPC沒想到還能有些下酒菜，這乾喝酒肯定是不如再吃點東西香的，他笑著用那滿是酒水的大手使勁拍著寧景山的肩膀，爽朗道：“你這小子，上道！好，那我就試一試！倒是要瞧瞧，還能不能搗鼓出更有滋味的靈釀。”
薑時時看著寧景山忽悠NPC，非常迅速的拿出幾個大海碗，還貢獻出幾張屬於自己的烙餅，裝到碗裡，推了過去。
又好奇看向確實香噴的不行的酒釀。
如果酒釀不是數據構成的話，他還真的挺想嘗一下，是不是真如同中年修士NPC說的那樣奇妙。
想到數據烙餅那乾巴巴又不怎麼有味道的口感，薑時時默默又多送了兩張烙餅進大海碗裡，察覺到壞哥哥看過來的視線，有些心虛的飛快抽回爪子。
他一直都好好吃飯的哦。
不是挑食，隻是跟著寧景山忽悠NPC而已。
遊無肆清楚著薑時時身上還有幾張餅，也記得小僵屍每次吃下第一口就悶悶不樂的小表情，隻要全息遊戲裡的狀態還算穩定，少吃點這些數據烙餅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不過……
他牽過小僵屍的爪子，輕輕捏了兩把。
烙餅送出去也可以，送部分就行，還是要留些在身上，以防萬一。
薑時時被抓到小動作後就乖乖坐著，仔細聽又認真盯著數據中年NPC。
不得不說，寧景山在勸人喝酒方麵真的挺有一手的，又把各種酒都混在大海碗裡，最後加上勺仙靈釀，美名其曰各種靈酒仙釀的全新碰撞！
各種酒不停的往數據NPC肚子裡灌去。
NPC的臉上都飄滿了紅意，說話也沒有之前那麼條理清晰，有些顛三倒四。
“前輩，聽您話裡的意思，就是跟茗山澗的那位小師叔姐很熟？”
寧景山覺得差不多了，又混了十幾種酒，遞到NPC身前，繼續說道：“那您後來見過她嗎？這宗門弟子不都要外出遊曆嘛！關柳城怎麼說也是個修士停留的落腳點，您又愛坐在茶攤上，說不定能見上呢！”
他這話說得也很有水平。
宗門弟子外出遊曆確實是各種修仙門派的慣例，但前提條件是弟子已經有了一定的實力。
按照之前那個師兄NPC的意思，這個時間點的‘小師妹’才不過七八歲這樣這，就算實力再強，心性方麵都還是孩童。
但凡是個正派宗門，都不會讓這樣的弟子外出曆練，至少都要十二三歲。
這就是套話的語言藝術了。
問話不直接問，側敲旁擊，隻要回答見到過，那對於現在這個時
間點來說，肯定不對勁啊！
可惜，寧景山的打算終究是落空。
“見不到了，怎麼可能見得到呢！就算見到，小師妹也不會認得我。沒機會，沒機會啊！”
數據NPC使勁搖著頭。
像是提到傷心事般，抱著酒壇子，埋頭就是一大口。
寧景山也不氣餒，先是再三肯定‘絕對有這個機會’，再繼續深入套話詢問。
這數據NPC瞧著是真的醉了。
腦袋都要沉在酒壇裡不出來，他趕緊撈了把，怪可怕的，有種會醉死酒中的感覺。
數據NPC被煩得實在不行，喝酒又被阻撓，他直接一把拍開寧景山的手，開口道：“你這小子，彆攔我喝酒，我都死了，讓我喝兩口怎麼了！彆以為我不知道，你怕小師妹怕得很，再攔我，我就把你抓去送給小師妹！”
說完，趁著寧景山恍惚的功夫，又把腦袋埋進了酒裡。
要不是酒壇子就這麼大，他甚至能整個人都往裡麵使勁爬使勁塞，那架勢，活是想跟酒融為一體似的。
……
寧景山覺得這個數據NPC什麼都沒說，又什麼都說了。
絕對是有問題沒錯！
不然怎麼說得出‘怕小師妹’這種話呢！還有什麼死不死的，聽起來就怪異得很，肯定跟遊戲重置有關係！
他剛伸手想把人再從從酒裡撈出來。
手還沒碰到對方呢！啪的一聲，就被打開，他再繞個方向，又被打，再接再厲，誰知NPC直接抱著酒壇挪動方向！
寧景山還就真跟這個NPC耗上了！
在巨大的垂柳紙條中追來趕去，每次NPC都能提前察覺他的動作，繼續保持著臉埋在酒壇裡的動作，飛快移動。
柳樹外的NPC見狀，紛紛遠離這顆古怪的大樹。
不是不相信修士大能們的實力，這就怕萬一，萬一真藏有什麼妖魔鬼怪呢！不然現在怎麼柳枝瘋狂亂動，實在是詭異得很！
遊無肆看了許久的鬨劇。
等著寧景山累的氣喘籲籲，遊戲狀態明顯被NPC溜得出現大部分滑落，他才攔住了對方還想再繼續的動作。
靜靜注視著眼前這個看不出任何異樣的NPC。
半晌，才開口說道：“你不是人？那你是什麼？聽他們說你姓申，申…神？我曾聽聞修真界中有一道為神道，可與天地大道相通，神道者萬物皆可得，也萬物皆能……”
薑時時覺得‘神道’兩個字挺耳熟的。
他使勁回想，在老祖屍和壞哥哥那無數個催人睡眠的夜晚墳頭論道中，艱難提取到了相關的詞語。
確實是說到過，但也隻是簡單提了兩句。
可沒有壞哥哥現在說的這麼詳細，也這麼玄乎，聽起來有種跟之前看到那些修仙的感覺。
數據NPC猛地抬起頭，大聲嚷嚷道：“你這小子，太不禮貌了！怎麼能揭人老底呢！對對對，我就是神道修士，怎麼
了！我跟腳比較罕見，我向往修真界眾道不行嗎？”
語畢，猛地打了個酒嗝。
臉上依舊是醉酒的神態，雙眼卻比之前清明許多。
他很是不滿的盯著遊無肆，嘀嘀咕咕道：“就知道你這家夥不對頭，哼，行了，有話直接問，會不會答，那可得看我的心情！”
遊無肆繼續說道：“神道者雖為萬物皆可成，卻也仍需……”
“我怕了你還不成嗎？行行行，我都說，千萬給條活路？莫要把我最後的底都給掀了，不然，我就是豁出去，都得直接把小師姐找過來。”
神道NPC也是真無奈。
他沒想到自己還把人給低估了！這都能猜得出來！
仔仔細細上下打量著遊無肆，歎息道：“你若是生在我修真界，以這悟性，必是天賦異稟名動十方者！”
“謬讚謬讚。”
遊無肆默默帶著小僵屍回到原地，示意寧景山開口去詢問。
要是他來問，對方真做到知無不言言無不儘。
那才是真的麻煩！
真正的神道修士就算不是人類，就算跟腳再特殊，也不可能在獻祭之後，大道破損，還能以另外的方式存在於另外的世界。
再結合著不久前數據中穿越空間與歲月所看到的永恒瞬間。
世間萬物能擁有這種能力，唯有——道。
某些修真界，大道之中存在著因果規則的天道，而天道在機緣巧合下會化形行走於世間。
特彆是在世界為難存亡之際。
天道亦可進行掙紮。
瞧眼下化為數據的模樣，掙紮的結果已然分明。
遊無肆微微垂下眼眸。
他不知道修真界的天道是以怎樣的方式來到這個全息世界，也不清楚為何極纖領主表現得像是從不知道此事。
這未嘗不是件好事。
如此主係統也無法再插手太多。
至少僥幸而存的天道仍存於世間，道仍存，便不算是完全的失敗，至少成功了一部分。即便，僅僅隻是，最小的那部分。
寧景山突然就得到大佬的示意，人還有些茫然。
他還以為大佬是要親自出手。
眼下這是…打算讓他這個忙了這麼久的小弟來出氣嗎！
想想確實有些自戀的嫌疑，但除此之外，也沒有更好的解釋！不管究竟是什麼原因，反正現在詢問的權利就都交到自己手上了！
寧景山嘿嘿笑了兩聲。
神氣十足的看向數據NPC，說道：“前輩這下不躲了吧！我們就是問問，您也不用緊張。”
這語氣，說出口後頗有幾分‘我們都是好人，千萬彆害怕’的感覺。
他輕咳兩聲。
認真詢問道：“是這樣的，前輩既然知道我…怕你家小師姐，應該對緣由也知曉幾分吧？”
神道NPC苦中作樂喝了口酒，本想著打哈哈隨便說兩句，誰知遊無肆的視
線就帶著警告的掃過來。
……
現在的年輕人，一點都不尊老愛幼！
他隻能如實說道：“是，你們就怕小師姐把你們關禁閉。”
“對，前輩知道這關禁閉是什……”
“小師姐就是愛玩，嚇唬你們的！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若真沒有做出什麼傷天害理之事，又怎麼需要怕關禁閉呢！”
曾經的天道，如此的神道NPC嗤笑一聲。
他的力量已經大不如從前，雖然不清楚太多，卻也知道有一股神秘力量與小師姐簽訂了不可違背的契約。
正是因此，當初才會得到無數的拖延時間。
他並沒有與那股力量正麵接觸過。
也許是對方也知曉一切都是杯水車薪，想要力挽狂瀾幾乎沒有任何的希望，便隻選中了牽絆極深的小師姐……
原本還能再撐數年。
可惜，那股力量出現了本源上的變動。
神道NPC不欲與其相敵，苟延殘喘的他也沒有能力與對方相敵，且他也隻不過是天道的化身，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並不是真正的完整天道。
如今隻願小師姐尚且好，便是唯一的念想。
他看了幾眼從神秘力量中來的幾人，認真說道：“小師姐本質仍是心地善良的，隻要你們無愧於心，關禁閉也算不得什麼壞事。”
……
寧景山隻覺得無語。
極纖領主到底是給師門裡的NPC灌了多少迷魂湯，怎麼一個一個的，濾鏡都厚得離譜！
也許關禁閉對於真正的遊客來說隻是小小的懲罰。
但在他們這些無儘玩家看來，那就是死亡在朝著他們招手啊！
況且再說了，從星際玩家那裡得到的消息來看，極纖肯定存在著很大的問題，不然也不會這麼嚴密的封鎖消息，而極纖領主作為主腦，肯定清楚極纖發生的所有事情。怎麼想，都跟心地善良沾不上邊吧？
寧景山也不想再繞圈子，直接單刀直入，開口問道：“你知道自己身處的地方是個遊戲吧？”
神道有些不太理解寧景山的想法，他愣了愣，說道：“這個確實是知道的。”
科技，是與修仙界截然不同的力量。
不管是修行還是科技，都會走向衰敗與滅亡，這是必然存在的定律。
聽到這話，寧景山鬆了口氣。
還真是數據意識覺醒啊！遊戲NPC都知道自己身處遊戲了！得虧不是自己那個世界那個時代，不然還怪可怕的。
不管怎樣，確定對方知曉遊戲的存在後，溝通確實更方便了。
他繼續開口：“也是，你要是不知道，也不會清楚這些。行吧，我就直說了，你家小師姐其實是遊戲外麵一個星球，額，星球你應該不太理解，反正就是一塊大地盤的領主。而現在我們所在的地方就是你小師姐研發出來給其他地盤的人玩的遊戲。”
寧景山見數據NPC臉上沒有任何驚訝
的表情，便明白對方是真的都清楚這一切，甚至可能還早就坦蕩接受。
便放心繼續說道：“我猜想著，大概在遊戲正式推出前，這裡已經經曆過同樣的劇情測試，用你們修士的話來說，應該是一模一樣的輪回？而你，應該是上個輪回留下的人吧？”
神道聽得一愣一愣的。
不得不說，這個年輕小夥很有想法，他沉默片刻，決定重重點了點頭。
倒也確實沒說錯，遊戲正式開始前確實進行過快速的推演，這些數據裡都有記載。因著小師姐是直接截取世界因果投放至此，甚至就推演結束的結局都有幾分相似。
倒是給他找了個挺好的借口。
“你上個輪回死得挺早？不過你也說了你不是人，跟腳特殊，肯定也是撐到了劇情最後的關鍵吧？”
寧景山覺得自己分析推理得非常準確。
要是數據NPC真的早早死了，那還怎麼現在還坐在這裡跟他們喝酒，而且這麼愁苦的樣子？
他信心十足，道：“我們就想知道最後到底發生了什麼，又是什麼導致整個萬道朝宗的活物除了前輩你和你的小師姐外全部消失。”
神道沉默片刻。
他抬頭看向自信滿滿的寧景山，又看向已經把他身份猜出來的遊無肆，歎息一聲。
既然有了遮掩的借口，倒也不是不能說。
便把那鎮壓獻祭無數修士死的死傷的傷，整個世界支離破碎陷入毀滅的結局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