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急速奔馳,車內被下了咒,因此並不顛簸。
兩三天之後,估摸著地點,夙冰放出神識繞去車外。途經的正是太平鎮,再將神識推展一下,曾經的祝家大宅已經換了主人。夙冰不由想起同藍少卿、嶽笙一起去闖萬壑穀的情景。
當年還有大白陪在身邊,哪怕總對自己頤指氣使,而今想想也是愉快的。
她盤膝坐在軟榻上,心思早已跑去了九霄雲外,同修仙界比,凡人界實在是熱鬨非凡,凡人的生命雖然短暫,但貴在絢爛,相反他們這些修仙之人,許是天性涼薄,又許是被歲月磨平了棱角,無論什麼感情,都難以濃鬱。就像當年她和蕭白夜一樣,說放下,便能不管不顧,隻是感情不夠而已。
不得不說邪皇是個另類,然而夙冰對他的做法並不苟同。
依照道義來說,邪皇此乃看不破紅塵、淪落於紅塵的表現,無論修為再強,始終是一個輸家。
正思量著,秦清止陡然睜開眼睛:“靈息。”
凡人界出現靈息再正常不過,但能讓秦清止在意且說出來,對方來頭肯定不小。夙冰將神識放出去,沿著太平鎮巡視一周,最後循著微弱的靈氣找到一名修士。
那女修隻有築基初期,奇就奇在居然是廢靈根。
夙冰越看她越覺得眼熟,最後終於反應過來是誰,曾經遇到的小道士穀月嫻。
“你認識她?”
“談不上交情,當年太平鎮就是她帶我去的。”夙冰將神識從她身上收回來,“她師傅被萬壑穀內的金丹鬼修所殺,同我們一起去萬壑穀尋仇呢,後來還是師傅您派劍靈將少卿和她一起送回宗門,成為一名外門弟子。此女似乎同少卿的關係不錯,原以為以她的資質,能修到練氣三四層已是勉強,沒想到居然築基了。”
看樣子似乎服用了築基丹,還不隻一顆。
秦清止聽她說完,隱約記得有這麼個人,就閉上眼睛,不言語了。
夙冰覺得奇怪,他怎麼會注意到一個小築基修士?
懷疑之下,夙冰又將神識放了出去,在穀月嫻身上前前後後打了幾個轉,依舊看不出什麼奇異之處。身為築基期的弟子,是可以出門曆練的,但她形色匆匆,倒像是有什麼要緊的事兒。
最後她走去郊外,停在一處籬笆前。
夙冰的神識追了半日,覺得沒什麼意思,正打算收回來,眉頭卻微微一皺。這籬笆似乎是一處隔絕陣法,而且以極為高階的法寶為陣引,以她的神識,居然都無法穿透,窺探裡麵究竟是什麼。
秦清止所說的靈息,估計就是這裡。
“師傅,先休息一下可好?”漸行漸遠,神識的窺探能力大打折扣,夙冰隻能開口。
一點點小事兒而已,秦清止卻忖度片刻,才頷首:“快去快回。”
夙冰得了令,就下車朝郊外那裡走,等到了跟前,穀月嫻還在籬笆前站著,不知道在等待什麼。夙冰隱在一邊,企圖將神識穿透籬笆,但一次又一次的被駁了回來。
她索性現出真身:“穀姑娘。”
穀月嫻嚇了一大跳,畢竟也是築基期的修士了,有人靠近居然一點兒都沒發現,她盯著夙冰看了一會兒,麵上陡然一震,跪下道:“弟子見過夙師叔!”
夙冰抬了抬手:“你在這裡做什麼?”
穀月嫻兩手揪著腰帶穗子,結結巴巴地道:“我……弟子……是來看望曾經的一位凡人朋友。”
夙冰挑了挑眉:“都九十年了吧,你這位凡人朋友,當真高壽。”
穀月嫻額頭冒出冷汗來,穗子都快攪爛掉,咬著唇不知道說什麼。便在此時,一道靈氣闖入夙冰的識海,是名築基後期修為的修士,夙冰也不怕來人衝她出招,攏著手靜靜站著,等待穀月嫻回話。
那人在背後似驚似詫的喊道:“夙師妹?”
“少卿?”
夙冰倒真是愣住了,轉過頭,那人哪怕以易容術換了副極為平凡的容貌,身著極平常的凡人界書生長袍,僅憑著眼角眉梢那點兒風情,也不難分辨他的確是藍少卿。
穀月嫻連連擺手,急道:“不是我,我也不知道夙師叔怎麼會跟來的!”
“無妨。”藍少卿微微一笑,“夙師妹不是外人。”
“你在這裡做什麼?”夙冰見到他,心裡的陰霾散了一些,若說之前在無極宗的那些年,唯有藍少卿一人稱得上朋友兩字,“自從當日出了煉魔山,你難道一直都在凡人界遊蕩,不曾回過宗門麼?”
“你不是也沒回去?”藍少卿反道。
“我是逼不得已呀,”夙冰搖頭大歎,“被個老不死的抓了起來,整整困了我六十年!”
“竟有這等事?”
藍少卿頗為驚訝,打量她片刻才道,“我都瞧不出你的境界了,想必已經結丹了吧?”
夙冰點點頭,並沒有說自己已經金丹大圓滿了,神識繞過藍少卿,八|九十年的時間,以他得天獨厚的風靈根資質,居然才從築基中期修煉到築基後期,可見他平時是有多麼倦怠於修煉。
倘若換了旁人,夙冰可能會嘲笑兩聲。
但她清楚藍少卿單純善良的性子,雖然惋惜,也沒有其他什麼負麵情緒。
“也是機緣巧合結的丹。”夙冰淡淡一說。
“那再好不過。”藍少卿眼眸一亮,“幫我一個忙可好?”
“恩?”
夙冰狐疑片刻,看藍少卿的模樣,似乎不是一件小事,也不知道會不會耗費太多時間,畢竟秦清止還在鎮中等著。
但還是不願意拂他心意,點頭應了下來,“與我還客氣,但說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