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家裡的房契、地契都給了青苗, 陳漢生又遞給青苗一把鑰匙:“這是我書房裡那口雕花箱子的鑰匙, 銀票我都帶走了,剩下的都是現銀, 大約一萬多兩,你把鑰匙收好, 回頭趕緊讓陳雷把銀子給運出去藏起來。咱家鋪子裡的掌櫃和夥計都是簽的活契, 身契也在箱子裡, 你交給陳雷他知道怎麼安排。青苗……”陳漢生伸手將低頭哭泣的青苗攬在懷裡:“你一定照顧好平哥兒,我就指望他給我留後了。”
青苗拿著帕子擦了擦眼淚,哽咽的問道:“若是老爺成功逃了出去,日後我到哪裡尋你?”
陳漢生猶豫了片刻, 說道:“到兩廣一帶, 我打算做些珍珠生意。”
青苗點了點頭,伸手給陳漢生整理了下衣裳:“老爺一路保重,我這就帶著東西去找陳管事, 您放心, 我倆一定要東西保存的好好的,不叫旁人得去。”
陳漢生緊緊的抱了青苗一下,打發人叫來陳玉成, 爺倆兩個隻帶了兩個包袱就急匆匆的出門了,比當年陳珂離家時狼狽多了。
李氏還在屋裡哭天喊地鬨了一通也不見陳漢生回來找她,便賭氣帶著兩個丫鬟去李福家接陳玨。而李氏出門沒一會,陳漢生就偷摸帶著陳玉成走了。青苗把自己的細軟裝好,換上普通的棉襖棉褲, 裹的嚴嚴實實的叫了個大車把箱子抬到車上,找了個破布一蓋,又裝了些雞鴨蔬菜籃子當掩飾,抱著兒子坐著大車從馬棚那邊的側門出去直奔陳雷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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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氏在車裡想起如今的處境忍不住又哭了一場,怎麼想也想不明白怎麼好好的日子過成了這樣,如今男人和兒子麵臨著牢獄之災,女兒的婆家也倒了,往後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李氏哭的嗓子啞了才停下來,擦了餐眼淚撩起簾子叫車夫從縣衙門口轉了一圈,想看看是不是陳漢生哄她。到了縣衙門口,果然看到很多官兵在縣衙門口守著,時不時的抬出一個帶著封條的箱子,李氏這才死了心。趕緊叫車夫調轉方向,到縣衙後麵那條街上,李福家裡就住在那。
李氏進去以後也沒和李福廢話,拽著陳玨讓她趕緊收拾東西和自己回家。陳玨哭哭啼啼的又是舍不得李福又說要和李福患難與共,氣的李氏險些沒厥過去。
正鬨得不可開交的時候,被攆出來的知縣夫人無處可去,帶著丫鬟來了李福這,登時兩人又是一場大鬨。雖然劉知縣進去了,但李氏骨子裡還是有些畏懼劉夫人,再加上陳玨腦子有些拎不清,李氏鬨了一下午也沒什麼結果。
眼看著天要黑了,李氏覺得糾纏下去也不是個事,想著還是回家找陳漢生商量商量看怎麼辦。
回到家,一進院子李氏就發現有些不對,往日這個時候前院早就亮了燈籠,可現在黑咕隆咚的,除了門房以外一個小廝也瞧不見。
李氏下了車沉吟了片刻,忽然轉身朝書房的方向走去,離著還有十來步遠就瞧見書房的門大開著,李氏心裡咯噔了一下,趕緊快步走了過去,一進門險些厥過去,這書房瞧著就像是進了賊人一樣,架子上的古董、玉器都不見了,畫缸裡的書畫也都空了,地上丟滿了盒子和紙張。李氏哆哆嗦嗦的往裡看了一眼,頓時怔住了:“老爺那個裝著銀子和房契、地契的箱子呢?”
春桃和夏桃連忙衝過去裡裡外外仔細的找了一圈,在李氏期冀的眼神中垂下了腦袋:“箱子不見了。”
“箱子不見了?”李氏腿一軟跌坐在踏上,無力的錘了錘桌子:“老爺去哪兒了?前院伺候的人呢?都到哪兒去了?”
春桃沒辦法隻得冒著冷風又出去找了一圈,最後把門房給拽了過來,麵對著李氏絕望的臉,門房不敢瞞著一五一十的說了:“老爺帶著大少爺坐馬車走的,老爺走了以後我瞧見大管家就進書房了,出來的時候背了很大的一個包裹,後來那些小廝也進書房了……”
門房抬眼看了看李氏,低聲說道:“他們找到身契以後都一窩蜂都跑了。”
李氏嫁進來雖然一直很得寵愛,但陳漢生在人和錢上麵卻十分防範李氏。除了府裡的日常開銷以外,賺的銀子都自己收著,就連身邊伺候的人的身契也都自己拿著。隻有那些丫鬟婆子仆婦以及像門房車夫這種不重要的人的身契才在李氏那裡。
大乾國對身契管理的並不算太嚴格,隻要拿到身契去衙門消了就是自由身了,而主人家隻要手裡沒有奴仆的身契,在律法上就默認奴仆贖身成功了。
李氏身體搖晃了幾下,上前一把抓住門房的胳膊,聲嘶力竭的喊道:“你說老爺走了是什麼意思?他上哪兒了?”
門房身上穿著厚厚的棉衣依然被李氏掐的生疼,他看著李氏癲狂的神色不敢惹她,把知道的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我聽管家說老爺攤上大事了,說不定要掉腦袋,所以帶著少爺去逃命了。”
“逃命去了?”李氏怔怔的重複了一遍,忽然嗷的一嗓子哭了出來:“那我呢,我和二丫頭呢,他就沒想想我們娘倆怎麼辦”
門房低下頭沒敢吱聲,李氏哭喊了幾嗓子忽然回過味來:“那個大箱子呢?老爺帶著大箱子走的嗎?”
“那倒沒有。”門房老老實實的說道:“老爺走之前叫人把箱子給青苗抬去了。”
“青苗!”李氏跳了起來:“來人,把青苗那個賤蹄子給我抓過來。”
春桃不敢多嘴趕緊跑了出來,直奔最後麵的院子去了。還沒小院前麵春桃的腳步就慢了下來,院子裡一盞燈也沒有,青苗估計早就走了。
春桃腿一軟跌坐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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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漢生的馬車一路往南飛馳十分順利的出了城門,就在陳漢生鬆了一口氣的時候,車夫忽然拽緊了韁繩,馬車強行停了下來。
陳漢生沒坐穩哐當一聲撞了頭,他捂著腦袋罵咧咧的掀起簾子,等看清外麵的情形時罵聲頓時卡在了喉嚨裡。
官差早在這裡等著他們了。
陳漢生和陳玉成被官差粗魯的從馬車上拽了下來,直接塞進了囚車朝陸城的方向押運去。陳漢生站在囚車上雙眼無神的望著遠方,寒風像刀子一樣割著他的皮膚,疼的透骨。他想起販賣私鹽的後果,有些絕望的閉上了眼睛,心裡滿滿的都是懊惱,自己有錢有鋪子為什麼非要貪心不足的去夾帶私鹽,怎麼就被豬油蒙了心呢。
此時後悔已經晚了,兩人被押送到了陸城,陳漢生身上帶的銀票都被搜刮的一乾二淨,就連外麵的皮毛衣裳都給拽走了,陳玉成一包袱的銀錠子一塊也沒剩下。被搜刮一空的爺倆灰頭土臉的被投入知州府大牢,正好和劉知縣住在相鄰的監牢裡。
陳漢生父子是從城外直接被押走的,李氏連點信都沒得到,哭了兩天以後開了庫房把家裡的東西歸攏歸攏,打算把能賣的賣一賣,要不然她真沒法過日子。還沒等她把東西理明白呢,經紀就帶著人來看宅子來了,通知李氏兩天以內趕緊搬走,這宅子已經賣給旁人了。
李氏再怎麼哭怎麼鬨也沒有用,她手裡壓根就沒有房契。李氏含著淚打發丫鬟婆子收拾東西,把自己鎖著的身契都拿了出來,留了春桃和廚房做飯的林大娘以外,其餘的都賣了。庫房裡都是家具些布匹啊床幔之類的東西,不值什麼銀子,家裡的古董擺件基本都在前院書房,早叫陳海給順跑了,就府裡這些零零碎碎的東西總共就賣了二百兩銀子。
李氏知道買主惡意壓價,可她連個法都沒有,兩天之內她若是不把東西搬出去,這些東西都是人家的,她一兩銀子也撈不著。
把鋪蓋衣裳和剩下的銀子首飾裝在箱子裡,李氏坐著板車回了娘家。原先沒出事時李氏回娘家的時候幾個弟媳婦都把她供的和祖宗似的,可這次她拍了半天的門一個應聲的都沒有,就像是家裡沒有人一般。
李氏心灰意冷的踹了腳大門,隻能又回頭找了個經紀,租了個沿街的小院。安頓下來以後李氏也沒閒著,趕緊到鋪子裡找那些管事,可到了鋪子無論是掌櫃的還是夥計看見她都不愛搭理她,直到李氏追問的急了這才有個茶鋪掌櫃的說了實情。
“陳老爺和陳大少已經被官差抓起來押送到知州府大牢了。”
“這鋪子?這鋪子已經被陳雷給賣了,連帶著我們都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