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出頭後,破碎聲響更加清晰,從另一間閣樓傳來,應當是在那間閣樓的下層。
應當是薑遺光或方映荷他們之中的一人!
裴遠鴻毫不遲疑翻過窗躍出去,穩穩當當落在甲板上,背著靈慧的屍首就跑。
此刻,船隻的速度慢了下來。
甲板邊緣、欄杆上、船頭船尾,都爬上了森白腫脹、濕漉漉的手掌。
那些慘死在江水中的冤魂,終於要爬到船上了!
裴遠鴻跑得更快,一個箭步循著聲音來源往下衝,剛衝下兩折樓梯,就看見樓梯另一頭跑出來的薑遺光。
薑遺光此時情況也不太好,倒很有閒心地同他招招手,繼續往上跑。
“快走吧,下麵全是鬼。”薑遺光好心提醒。
裴遠鴻說:“走不了,外麵也全是鬼。”
薑遺光這才停下。
裴遠鴻快速說道:“我剛才從靈慧身上找到了這賬簿,賬簿上記載的全是衛家買賣瓷器用的花銷。你還記得餘寶兒嗎?她隻剩下骨頭,船上其他水鬼也看著沒有骨頭。”
“我懷疑,衛家在用人骨做骨瓷,這才是衛家真正的買賣。”
薑遺光:“或許,你的懷疑是正確的,我剛才躲進了衛家的倉庫中,倉庫裡堆著許多箱子,箱子裡全是沒有落款的瓷具。”
緊接著,他又把自己剛才遇險的事兒說了。
裴遠鴻驚詫不已:“你既被困在箱子中,又是怎麼逃出來的?”他疑心自己又遇到了厲鬼偽裝成的薑遺光,不由得後退兩步。
薑遺光看看出來他在害怕,笑著說:“我起初還在箱子裡,後麵才想起來。即便是鬼,也要遵守船上的規矩。”
“以我們為例子,雖然那間閣樓的第三層有鬼,可我們待在那裡時並未受害。反而是我們在想逃離三樓時,才開始有人死去。”
裴遠鴻恍然大悟。
現在想來,的確如此,他所目睹的種種詭異怪相,也都發生在樓梯、大堂處。三樓看見的那個鬼侍童,或許就是千方百計逼他們離開三樓的詭計吧。
薑遺光繼續飛快地說著自己的推測。
他在箱子裡摸到瓷瓶生出詭異相,瓷中既有古怪,衛家又特地用能鎮壓詭異的庫房封鎖這批貨,說明瓷器中的鬼和衛家人離不開關係。
又或許,本就是衛家製造出來的災禍,所以他們才要想方設法鎮壓。
而依據這艘船上的規矩,客人及其他船客住在另一間閣樓,能進他藏身之處的,也隻有衛家人。
他當時還沒想到骨瓷上去,但他明白,自己禦敵時,不妨將敵人的另一個敵人引來。
因此,他反而抱住了瓷瓶,將它從箱子裡拖出來。
倉庫中一片漆黑,薑遺光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用力把瓷瓶砸過去。
那古怪的腳步聲終於被阻擋住。
見真的有效,他立刻把那些箱子一個個拖下來,木箱劃開,裡頭裝的瓷碗瓷碟瓷瓶等等全部砸過去,砸得差不多了,才往外跑。
聽裴遠鴻一說,更驗證了他的猜想。
被抽取骨頭做骨瓷,那些厲鬼碰到了衛家“人”,怎麼可能不相鬥?
衛家靠骨瓷發家,在這條江上來去多年,這艘船上早就不知葬送了多少條人命,遠遠不止倉庫中那些。
薑遺光說得輕鬆,裴遠鴻聽著都覺心驚肉跳。末了,薑遺光感歎一句:“隻可惜,那間密室還沒來得及打開。”
裴遠鴻以為他想救方映荷,說:“救不出也沒什麼,人各有命。”
薑遺光古怪地看他一眼,心想,難道自己看起來很善良麼?
不過,聽他的意思,他覺得方映荷還活著?
他搖搖頭:“並非如此,隻是我還覺得有古怪。”
“你有沒有發現,這艘船上的小孩特彆多?”
裴遠鴻點點頭,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樣擰起眉來。
“若要以人骨製作骨瓷,成人身子骨已長成,豈不比小孩更方便?”薑遺光說,“這些孩子,應當有彆的用途。”
他們說話速度很快,可更快的是那些厲鬼。
裴遠鴻來時方向的那扇門,被無數雙綿軟脹白的手推開。
樓梯下方最儘頭大開的倉庫門,也傳來刻骨的陰寒之氣。
“該死,到底該做什麼?”即便知道了衛家人惡心的買賣,又該怎麼做?裴遠鴻低咒一聲,問,“你把瓷瓶全砸了嗎?”
薑遺光搖搖頭:“沒有,那些箱子太多了。”
更何況,他也需講究平衡。若是箱子裡的鬼魂放出來太多,兩方力量失衡,到那時,他豈不是遭殃?
此刻,裴遠鴻腦海裡隻冒出一個念頭。
進退兩難。
他現在才知道他們所在的甲號房應當是安全的。可那有什麼用?根本過不去。
樓梯上,密密麻麻擠滿了沒有骨頭的肢體。
潮濕的、蒼白浮腫、被江水泡爛了的肢體,一大灘一大灘往下層層湧來。
他緊張得不行,薑遺光反而有閒心,指指那灘東西:“你看,全是成人的手骨腿骨,沒有孩子的。”
裴遠鴻一個趔趄:“我們該想辦法從這裡活著出去才是!”
薑遺光奇怪地看一眼他背上的屍體:“你不是已經把靈慧背來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十二點有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