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貪心不足的家夥,我一直想當人寵,你能當人寵,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
過於匪夷所思,黎恪竟一時間呆住了,張張口,無言以對。
他們……竟一副全然樂意地將自己奉獻出去的模樣?
既看出不是一路人,黎恪自然不會再心軟,坐起身,冷笑道:“你們嫉妒也沒有用,我就是能當人寵,你們要是這麼說,我就跟那些老爺們說,你們記恨我才敢撒謊騙他們。你們猜,它們是信我,還是信你們?”
那群人一滯,罵得更大聲。
“好不要臉!”
“實在可惡!我們都是同個村出來的,你也不幫幫我?”
黎恪又笑道:“你們再罵我,我可不會幫你們,除非……”他意味深長道,“要是有人主動幫我,我明天或許會和老爺們求情看看能不能再帶一個當人寵。”
這話格外有效。
那群人開始不斷掙紮,尖叫起來,拚命從一摞摞堆疊的身體中抽出手,向他的方向伸出、揮舞。
“選我,我剛才可沒有說你。”
“我也是,我們是同個村的,黎恪,你可不能忘恩負義,我在一個月前分了你半個果子吃。”
“不要理他們,你選我,我長得最白,他們都那麼臟,肯定選不上。”
黎恪停頓了好一會兒,沒有說話。
那群人已經快打起來了。
他們都被綁在一起,像一捆捆柴禾般整齊摞在板車上,現在,板車也跟著他們的動作吱吱呀呀扭,好似隨時會垮掉。
黎恪直接道:“我要睡了,你們不許打擾我,否則,我聽出了誰的聲音吵著我,第二天我就不選誰。”
那群人的聲音一下安靜下來。
隻有隱約的悶哼、低吼聲,還有不斷拍打響起。
天已經完全黑了。
黎恪伸手去摸那籠子上的鎖。
非常結實的一把大鎖,鎖眼卻很細,簪子伸不進去。
四處尋摸,地上隻有幾根發脆的細木枝,伸進去就斷了,手頭沒有趁手的工具,無法打開。
黎恪心想,既然當人寵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不如先用人寵的身份過下去。到時看看,自己會被賣到什麼地方。
他還沒見到其他牲畜,以為隻有豖精而已。
第二天一大早,天還蒙蒙亮,門就被打開了。
黎恪聽見了開門聲,心一驚,卻裝著睡熟的模樣,一動不動。
他聽見重重腳步聲傳來,那豖精似乎很憤怒,腳步重重踏下,甚至這院落都跟著搖晃起來。
“怎麼回事,一個晚上就死了這麼多?”
黎恪聽見憤怒的咆哮,順勢被嚇醒,縮在籠子後麵,看那頭豖精瞪著板車上夾雜著屍體的一堆人,氣得眼睛都發紅了。
“說怎麼回事?你們昨天晚上乾了什麼?”它隨手拎起一個人怒吼,口水噴濺在對方臉上。
那人被拎起,隻覺得自己得到了莫大賞賜,興奮笑道:“老爺,是他乾的,他讓我們打架!”他伸手指向籠子裡的黎恪。
黎恪心緒複雜,麵上卻驚訝:“你胡說,你敢騙老爺?我在籠子裡怎麼讓你們打架?”
那豖精顯然也不信,吼得更響:“你敢騙我?”
“不不不,我沒有,我沒騙——”話未說完,那人就被擰斷了脖子。
不管見過多少次,黎恪都不習慣這類血腥場麵,彆過頭去,耳邊依舊傳來咯吱咯吱的骨頭被咀嚼的聲響。
他閉了閉眼。
和被拉到菜人市,當做菜肴毫無尊嚴地賣掉,倒不如死在此處。
那個人很快又被吃完了。
“晦氣,真晦氣。”豖精說道。
“人都死了,隻能切了賣,不劃算。”另一個聲音插嘴。
“算了,一起拉去賣吧。”
一頭豖精把板車上的繩子係牢了點,推起車往外走。另一頭豖精向黎恪走來。
提起籠子,放在另一輛板車上,同樣推出去跟上。
黎恪被晃地連忙抓住籠子邊緣,以免自己摔傷。
他對外界有些好奇,抓著籠子邊緣瞪大了眼睛。
很快,他眼睛瞪得更大。
來來去去直立行走的豬、牛、馬、羊等牲畜,全都比自己見過的大上不少,近乎一人高的母雞,背上背著人頭大小的小雞仔,昂首走在大路中央,
周遭的狼、虎、豹等獸看上去倒和外界沒什麼區彆。
但那些野獸卻是四條腿走路,在路上還低著頭,不敢和家禽家畜們相撞。
黎恪還看見了一頭近乎一人高的小羊崽,用剛生出的角頂著一隻豹子玩。
這……
野獸與家畜的位置也倒過來了?
黎恪隻覺滿心荒誕。
太奇怪了。
但也有些好處。
他猜測人寵應當是比較昂貴的事物,地位低些的野獸應當買不起,或者不能買。能買走他的,應當是那些家畜家禽。
他隻要不被豖買走,就不會有被吃掉的危險。
等找了個買家,他再另作打算。
想到這兒,黎恪便安靜地坐在籠子裡,悄悄打量四周。
這果然是一條菜人市,一條街,兩條道,前後左右都在賣人。
牛、羊、豬……這些平日被拉到菜場論斤兩賣,供人挑揀肥瘦的牲畜們,如今倒自個兒提了秤,要賣板車上和案板上的肉。
隔壁攤位的一頭牛當先從板車上提出來一個人,衣服剝乾淨了丟回車上,拿水一衝。
那人開始掙紮慘叫起來。
黎恪忍著心驚,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著。
那人發出了毫無意義的慘叫,很快,被捂著嘴,先割開喉嚨放血,血流到一邊桶裡,放著放著,掙紮的人終於癱軟下去,沒了聲息。那頭牛倒提著他的腳往倒了剛燒開的水盆裡一浸,把頭頂毛發全燙了,三兩下刮乾淨,再赤條條往案板上一拍。
“新鮮出爐的人!來看!價格便宜嘞!”那頭牛說著,刮骨刀一劃,非常滑溜地剖開了那人肚皮,從裡麵把腸子什麼的掏出來,一大團紅紅白白的東西塞進另外一個桶裡,又開始分肉。
黎恪幾乎控製不住自己的眼睛,他想不讓自己看,卻又忍不住看,胃裡一陣陣惡心。
他近乎自虐般死死盯著,身體不由自主顫抖起來。
帶他來的那頭豬也開始動工了,和牛一般無二的動作,跟著大聲叫賣。
黎恪隻覺齒冷。
那些刀好像刮在自己身上,好像是自己被掏出了腸子和臟腑似的……不,不能再想了。
不要再去想,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全都是假的。
不過幻境,厲鬼執念幻境而已。
黎恪好不容易才緩和下來,緩緩吐氣,再睜眼時,已能狠下心,撇過頭去,不看這種血腥殘忍的場麵。
他注意到,來買肉的,都是些野獸。
像他所在的鋪子前,就站了兩匹狼。
隻是,兩匹狼哪怕加在一塊兒也沒有賣肉的豖個頭高,其中一匹小心地說自己要十斤肉,又從背後卸下一大筐草。
“您點點,夠不夠?”
豖精哈哈大笑,提起那筐草吊在杆秤上,另一邊秤砣壓得老前。
“不行不行,也就八斤。”
那匹狼明顯不滿意,可沒辦法,隻好忍氣吞聲說:“八斤就八斤吧,勞煩您了。”
“好嘞。”豖精咧嘴一笑,剁了一條乾瘦的腿,也不去骨也不稱,直接遞過去,“這兒,夠八斤了。”
“我要的是八斤肉!”那匹狼更憤怒了,隻是也不敢大聲說話,隻能小聲抗議。
豖精眼睛一瞪:“怎麼著,你這是說俺賣的不是肉啊?”
“不不不,不是,我隻是……”
“滾!拿了肉趕緊滾!”豖精把竹筐直接塞在籠子旁邊。
黎恪探頭看了看,是一種很普通的草。
但他回想起來,好像自己沿途走來確實沒見過這種草。
吃草的獸鎮壓著吃肉的獸?
實在古怪。
……
菜人市儘頭。
小狼帶著薑遺光小心地走進去,兩匹小狼背後都背著一筐草。
小狼叮囑道:“你絕對不能再招惹事了,否則,你要是被趕出去,我肯定不會幫你的。”
薑遺光嗯一聲:“我明白。”
但他尾巴卻不自覺地搖了搖,耳朵也忽然豎得更尖。
小狼警覺:“步步,你怎麼了?”
薑遺光搖搖頭:“沒什麼。”
他的眼睛,卻從長街口看進去,似乎想穿過層疊身影看見自己尋找的目標。
奇怪……他剛才好像,聞到了很熟悉的味道。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