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恪和九公子都不明白為什麼,卻也無法反抗,隻能聽從安排,在宮殿外的一間屋子裡住下。
說來也怪,明明為獸為禽,對美人的鑒賞卻和外界沒有差彆。姬鉞的樣貌在一群人中脫穎而出,很是得孔雀王喜愛,一天有三次要把姬鉞叫到麵前,讓他給自己唱歌。
姬鉞表麵很是順從,私下一直偷偷打聽這群鳥又在商議什麼事兒,再回去和黎恪商量。
如果沒有猜錯,羽蟲國和毛蟲國要開戰了,還是因為十五城的緣故。
新狼王,也就是薑遺光,占據了十五城後,大量養人,又把其他獸通通趕出了十五城。那些吃慣了其他野獸的獸們流竄到下方城池,起先還不適應,後來就開始偷偷捕獵,除吃人外,也吃獸。
其餘城池的獸們哪裡想得到這群從十五城來的獸竟然會放著人不吃,吃同類?它們隻有點奇怪,怎麼好像自己族群的數量變少了?卻又查不出原因。
薑遺光等了好幾天,也沒有等來第一城對十五城的處置。
毛蟲國的王,似乎把十五城給遺忘了。
薑遺光這才讓狼群把其他獸趕跑,隻剩下一小部分,供狼群獵食。
十五城和十四城、十六城相連,這些野獸去不了十四城,就會去十六城。把已經吃過同類血肉的獸放進對它們毫無戒心的獸群裡,會發生什麼,毫無疑問。
這算是薑遺光渡過的時間最長的一重死劫,但直到現在,也沒有能破解的希望。他有種預感,恐怕,這場死劫沒有那麼快渡過。
既然如此,他就必須加快進程。
薑遺光讓那群人種了很多很多毒草。
有的碰了就會發紅、發腫,有的吃下去後會死,或是會得病,還有的吃了會渾身發癢,等等。
薑遺光不讓他們吃,也不讓他們多碰,每天隻要澆水。等毒草長了很多後,他才讓人全部摘下,碾成碎汁,把新鮮的草料泡進去,浸泡透。
之後,薑遺光就帶著這批被泡過的新鮮草料和一大幫子手下狼群,去十六城做交易了。
依舊以草換人,隻是要他自己來挑。
好歹是狼王,帶了那麼多草,還是從上一城來的,不少牲畜把自己養的人都帶了出來,人寵、肉人、勞力,供他挑換。
薑遺光依舊沒有找到入鏡人。
他隨意換了幾十個人後,草料留下,回去了。
十六城本就接收了大批十五城的獸,這會兒還一下子換出去幾十個人,這段時間內,十六城的獸恐怕有一些會餓肚子了。
當它們發現,獸不止能吃人肉,且一向壓在它們上頭的牲畜們忽然虛弱生病,會怎麼做?
占據十五城後,整座城的草料都歸薑遺光所有,他對來城裡的飛禽們視若無睹,還對狼群下令,讓它們不能對羽蟲國的子民動手。
以至於這批鳥在城裡更加肆無忌憚,最愛看狼群們對它們氣憤又無可奈何的樣子。
它們沒留意,狼王養著的這批人在做些什麼東西。
人,那麼小,誰能留意?
草換出去了,狼王養的人依舊在處理毒草。
全部收割,剁碎,取汁。
狼群們得了薑遺光授意,開始晚上嗥叫。
以前它們就喜歡嚎叫,吵得鳥兒們睡不著,好在叫得不多,習慣了也就好了。
最近幾天,狼群們卻叫得格外厲害,幾乎此起彼伏、徹夜不停,不論那些鳥怎麼抗議,它們都要叫個沒完。
對此,薑遺光給狼群的解釋:鳥長了翅膀,追不上,隻能用這種方式趕它們走。
狼群眾狼非常能理解,為了把鳥趕走,叫得更起勁,甚至還無師自通地輪換著叫。
它們的腦子還沒有那麼聰明,猜不出這位新狼王到底乾了什麼。但有些狼很怵這位小狼王。
他才上任多久,十五城就莫名其妙變成這樣了,怎麼可能和他沒關係?看向他的眼神中都多了敬畏。
薑遺光不在乎,這群狼對自己害怕也好。
越害怕,越好。人可能會背叛自己敬愛的對象,卻不會背叛自己畏懼的人。他們不敢。
這群狼也不敢。
終於,鳥兒們習慣了晚上去彆處睡,白天來狼族領地作威作福的日子。這一天,它們又來了。
先是慣例去搶食人類在地麵撒的一種好吃的小果子和草料,後來又去吃十五城裡樹上新結的水果。
藥效很慢,吃了很久,它們才漸漸察覺到了不對。
又難受、又惡心,有些鳥感覺自己胃裡都在發癢,還有的淒厲尖叫起來,不斷用爪子撕撓身上的羽毛,身上劃出一道道血印,猶嫌不夠。
那股難受的勁兒,太難捱了,好像從骨頭縫裡鑽出的麻癢和刺痛,有的鳥已經痛得在地麵打滾了。
薑遺光無動於衷,數了數,數量能對上以後,才下達命令。
人群趁這時候撲上去,用他們搓出來的麻繩拴住腳,拚命拉住不讓它們飛走。
即便這群鳥的體格比人高大數倍,可十幾個人拉住一隻鳥,也是足夠的。
與此同時,狼群從隱藏的草堆裡一躍而出,咬在它們喉嚨上。
一隻接一隻,咬完就轉移下一隻。沒用多長時間,原來在十五城作亂的飛禽們,幾乎一隻不剩地躺在了血泊中。
這群飛禽根本沒想到,夜裡狼群們趕它們走,無非是為了讓人族動手腳,一夜間,用麥秸杆或小毛刷,在它們吃的所有的食物裡都加了毒草汁。
“不許吃它們!”薑遺光製止了這群興奮的狼們的進食行為,他道,“小心一點,悄悄的,扔到十四城去。”
狼群很懂。
狼王說的悄悄的,意思就是要披上其他獸的皮,不能讓其他獸發現自己是狼,連忙各自跑回洞穴揀出藏起的皮毛套上。
很快,狼族領地裡就多了一堆豺狼虎豹熊狗等凶獸,各自叼著鳥屍,往十四城跑去,趁夜拋屍。
薑遺光心想,如果還不夠,他就隻能冒險去第十城了。
這場死劫,到底要做什麼呢?
黎恪那邊,又有什麼動靜?
他已經在外找了很久毒草,終於有一日,他找到了幾株生著黃色小花朵和圓尖葉子的草,長在野地裡,一堆野花簇擁著,絲毫不顯眼。
他認得出來,這是鉤吻。
是斷腸草,有劇毒。
薑遺光小心地連根挖起其中兩株,飛奔會自己洞穴外,讓一個人把這種草種下去。
或許,他的計劃又可以提前了。
薑遺光的念頭很簡單。
如果幕後惡鬼是幾國國王之一,他就要靠動亂把人逼出來。
如果不是,他也正好用大亂,讓這些禽獸們沒有功夫吃人。
一切族群都沒什麼不同。在能吃飽穿暖時,它們彬彬有禮,願意遵守規章。就如原來的十五城,隻要靠著吃人,牲畜和野獸們就能很好地活下去。
可一旦這樣的安定被破壞,為了活下去,它們會再次展現出骨子裡嗜血的一麵,爭搶不休。
人和獸,都是一樣的。
就像現在,人和狼也能相處甚歡。
他下達了命令,讓所有的人都出去找這種草,不能吃,不要亂碰,看見了以後,連根帶回來種。
那群人已經大概知道狼王讓他們種的都不是什麼能吃的東西了,紛紛答應下來,各自四散開去尋找。
……
那頭,姬鉞再去,卻發現孔雀王和其他幾隻禽在玩骰子?
他頓覺有些奇妙。
哪裡來的骰子?又是誰教孔雀王玩賭的?是哪位入鏡人?
幻境裡的人朝不保夕,哪裡還有精力想得出這個?一定和入鏡人有關。
很快,他就知道了答案。
是第三城的鸚鵡送來的一個人寵,那個人寵會許多好玩的東西,據說非常聰明。
孔雀王一掃自己養著的人寵,指指點點:“你們,上來,你們會不會玩?”
一開始是其他幾隻鳥陪著孔雀王玩兒,可它們都是初次接觸,即便想輸給王,也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輸才好,氣的孔雀王一連處置了好幾隻鳥,拔了它們的羽毛扔出去,可它接下來還是輸。
進貢上賭具的鸚鵡就提議道,不如派人寵來玩,它們押輸贏。
鸚鵡把發明這玩意兒的人寵帶了來,孔雀王哪裡肯承認自己養的人寵根本沒見過不會玩?一賭氣,也把人寵全都叫了來。
幾十個人寵,你看我我看你,有的人壯著膽子上前去,卻根本不明白怎麼玩兒。還是鸚鵡帶來的那個人大致說了玩法後,他才小心的晃起骰盅,嘩啦啦聲響後,往下一扣。
九公子沒有貿然出頭,而是和黎恪一起,悄悄打量進上賭具的人。
是一位陌生的少女。
穿著鮮亮的衣裳,鬢角插著花,鸚鵡很喜歡她,孔雀也喜歡,她坐在賭桌前,說完規則後,鸚鵡又補充了一句:“輸了的,要受罰。”
少女抖了抖,笑道:“我不會輸的。”
孔雀王眼珠一轉,同樣警告自己的人寵:“你要是輸了,也要受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