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飛被困第十天的時候,大涯國國王與鎮南大將軍好心地為他修建了一座宮殿,原本是城牆的地方,拔地而起一座燦爛宮殿,為沈青飛擋住了外來的窺探目光。
原本惶惶的百姓們已經從街道上散去。
人有一種奇怪的心理,隻要需要承擔後果的人足夠多,他們便會覺得——沒事的,那麼多人一起呢,就算要死可能也輪不到我吧。
而且仙人的確沒有反擊,起初沒反擊,現在十日過去了依舊沒反擊。
他們大多已經信了國王的話——不信也不行,賊船都已經上了,難道不告訴自己這艘船是完好的而是反過來一天天地嚇自己,這艘船是漏水的,早晚要將他們帶到海底去嗎?
更何況……那可是長生。
心驚膽戰中,也有人臉紅氣粗,因為那可是長生啊。
隻是他們依舊不敢看仙人,哪怕那宮殿拔地而起,將仙人遮蔽了起來後,他們也不敢看,不再靠近城牆,寧可繞點遠路去另一頭的集市買東西。
這一日,王宮上落了一個肅然的身影。
很小的一團,毛皮光亮,看起來很好摸,但散發出的氣勢卻比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惡鬼都要肅殺。
一柄利劍直直地穿透了宮殿高牆,停下了那大涯國國王的眉心前方。
狐狸沙啞的聲音響起。
“解除陣法。”
它的劍肅殺而無情。
大涯國國王直接嚇得榻上濕了一片。
但他作為國王,其實是有些智慧的。
當初設下那陣法,靠得是鎮南大將軍的軍師,陣法成功後,軍師與參與設陣的人已經全部被他秘密賜死。
而他與大將軍本人,更是從頭到尾沒有看過那陣法一眼,就算被修仙者逼問,他也什麼都說不出來。
於是他半是恐懼,半是得意地撕心裂肺大喊道——“仙人!我也不知道那陣法如何解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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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牆上,則落下了另三道身影。
狸花不會說人話,持劍站在最邊緣。
墨非黑著一張臉,將說話的機會讓給了鬆鼠。
街上的人看見了這兩隻動物一個仙人的奇景,小心翼翼地抬頭看去。
“你們猜怎麼著?”鬆鼠強壓著憤怒,話音中甚至帶出了幾分戲謔,“你們的國王說得還真不錯,我們修仙者的確沒法殺你們。”
“不過他沒說最重要的一點,是沒法大麵積地殺你們。”
“我們宗門呢,人不算多,加起來幾萬人還是有的,一人殺一個,你們不就死全了嗎?”
“今天雖說就來了我們三個,三個聽起來是不是很少,但誰知你們自己,你們親人,又不是今天要被殺死的那三個之一呢?”
“現在解除這陣法還來得及。”
驚恐一瞬間便在人群中蔓延開來,頭上原本懸著的那把帶了鞘的劍一瞬間出了鞘。
誰也不敢賭那萬一。
鬆鼠二師兄就是想嚇他們,天下第一宗是有數萬人不錯,但誰會願意與自己不相乾的沈青飛擔上因果。
隻殺一個凡人短期內或許無礙,但因果欠了便是欠了,凡人因果難纏,因為他們與修仙界並不是一個體係,要還一個凡人因果,要麼從他自身入手,要麼從他親屬後代入手,萬一運氣不好遇上個孑然一身的,誰知道這小子這輩子究竟和誰有過交集?
而因果不還,境界低時無礙,境界越高,這點細微的影響便越危險。
所以鬆鼠隻是詐這群凡人。
他並不知道是誰設下的陣法,但無論是誰設下的陣法,真能承受得住這樣的心理壓力嗎?
鬆鼠畢竟不是人,他沒有想到,設下陣法的人並沒有等到它來殺他們,而是早早就被大涯國國王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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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飛的耳力,自然可以聽見整個王城所發生的事,他歎了一口氣,傳音於他的師父與師兄三人。
“師父,師兄,不必為我費心,設陣之人已被此地凡人國王賜死,你們離去吧,不必為我平白沾上因果。”
不論是王宮內的狐狸師父,還是王宮外的師兄弟三人,幾乎都露出了震驚神情。
一眨眼間,沈青飛麵前便多了三隻動物與一個人。
狐狸師父看著纏繞在沈青飛身上那密密的青色細線,幾乎震怒。
“這些可恨的凡人!”
墨非皺著眉,他算不上多精通陣法,但也看得出此陣繁雜而玄妙。
他知道他這位小師弟擅陣法,輕歎了口氣問道:“青飛,你也對這陣法毫無頭緒嗎?”
沈青飛搖了搖頭:“並非毫無頭緒,或者說,正是太有頭緒了,我大概已經可以確定,確實沒有第二種解法。”
第一種解法指的自然是屠戮那數萬人。
狸花眼中閃過了一陣憂傷與心疼,它難得張口,喵了幾聲想要安慰他的小師弟。
鬆鼠師兄強壓著怒氣道:“我這就去不知處將他們的陣師都綁來!我就不信這陣法破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