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孩隻能看到個背影的時候,月盈心中便有了模模糊糊的預感,而當她轉過身來,那塵封已久的記憶便突然全都被喚醒了。
幾十年過去了,那女孩居然一點長大的跡象都沒有,依舊是那幼小的身形與臉龐。
不過月盈原本就知她不凡,所以此刻倒也沒有生出任何驚詫之意,反倒覺得這樣才是正常的。
那女孩轉過身來,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月盈:“你可還記得,你曾欠我一段因果?”
月盈點了點頭:“自然記得。”
女孩:“現在便是這段因果兌現的時候了。”
“要不了多久,你就會收到一道來自一水澗的消息,你師父會告訴你,你們要一同前往追擊沈清飛與傅遙二人,並且所有人都必須一同行動,我要你在這次行動中見到他們兩人時,放他們一路。”
月盈麵露震驚,她猶豫了一下:“如果放過他們,那傅遙身負數萬因果,必然會作亂修仙界,到時修仙界大亂,大陸生靈塗炭,我怎麼擔得起這責任?”
女孩:“他們二人自有消去因果的法子,你隻要放過他們,那傅遙身上的因果很快便會消退,你不必擔心後果。”
月盈緊皺的眉頭依舊沒有消散:“我從未聽說過有人能消除這麼大量的因果,他若是隻殺了幾個凡人也便罷了,蘭因寺或許還能救他一命,但他殺的可是數萬人!”
說完這句話後,月盈有些後悔,因為樹上的女孩雖然依舊麵無表情,但不知怎的,月盈卻能從她身上感受到一種不耐煩。
女孩:“如果你一定要這麼想,那我便這樣說吧,過一會兒,你們便會有一並數百化神同時去追捕他二人,就算你露出一個缺口,難道不也無傷大雅,除非你不信任其他人。”
“我隻要求你放過他們,並不要求你幫助他們逃脫,這應該很簡單,也不會改變終局。”
月盈咬了咬唇,其實她覺得,女孩既然要她露出這個缺口,就說明這個缺口必然是極其重要的。
但她其實也想答應對方,而女孩的話,恰好給了她一個絕佳的借口——可不是嗎,她隻是數百追擊者之一,就算她一個人出了點什麼差錯,又能影響什麼大局呢。
於是她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那之後沒多久,一水澗那頭果然傳來消息,要她回宗彙合,她乘上了靈船,一同前往了觀月宗所在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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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飛和傅遙雖然不知道月盈為什麼要幫他們,但在這緊要關頭,他們也絕不會浪費這個機會,趁著月盈給他們打出的缺口,兩個人筆直地前進了數百米,與森林邊緣的距離,又大大縮短了。
但是,月盈雖然給他們創設了絕佳的條件,在其他人醒來後,她佯裝受傷與惱怒,其他人一邊安慰她這不是她的錯,一邊打出信號,追來的修士問月盈有沒有看見那二人朝哪個方向跑了,她便指了一個完全相反的方向。
為了消除與那女孩的因果,月盈不可謂不努力。
但這也隻能誤導一部分人,因為還有人原本就在更前方。
沈青飛與傅遙剛踏上一塊濕軟的土地,就意識到了這裡應該有人。
這裡的確有人。
淺綠的草葉正在瑟瑟發抖,幾乎要枯萎下去,因為此地已經被刀意浸透。
沈青飛覺得那刀意有幾分熟悉,更重要的是,空氣中除了無處不在的刀意,好像這彌漫著淡淡的酒味。
他心中出現了一個人選。
白墮。
果然,他們的視野中,出現了那一襲白衣的刀修。
刀修手裡拿著個酒葫蘆,懶散地躺在一棵大樹的枝乾上,腦袋後墊了隻鬆鼠,也不知是這片樹林自帶的,還是他偷渡進來的。
他一口一口地飲著酒葫蘆裡的酒,酒香四溢,好像將人帶到了喧鬨而肆意的酒館中,但空氣中的緊張氛圍並未因此消散哪怕一點點。
因為那是白墮,無論是沈青飛,還是傅遙,都對當年那場華清宴印象深刻。
白墮就那麼躺在那兒,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酒,沈青飛與傅遙緊繃地站在他正前方,隨時準備著應對他的出手。
來了!
空氣中的劍意突然暴漲,不僅氣勢大漲,範圍也連續拓寬了好幾圈。
但就在沈青飛與傅遙準備動手時,白墮終於將酒葫蘆放下了,含糊地問了句:“還不過嗎?”
沈青飛:“嗯?”
白墮輕飄飄地看了他們一眼,笑了起來,那笑容帶了幾分肆意妄為。
“我與你師父一向交好,還欠了它一個人情,怎麼好難為他的徒弟。”
“凡我刀意所在之處,其他人不會那麼不長眼進入,因為那就表示他們不信任我一人能攔下你們,上個質疑我的刀的人,估計都已經輪轉好幾世了吧……”
“所以呢,他們絕不會想到你們是從我這過去了,多好一個盲點啊,不是嗎?”
沈青飛朝白墮行了一禮:“多謝白長老。”
白墮甩了甩手,示意他們倆趕緊走,然後繼續將酒葫蘆湊到了嘴邊,懶得說話了。
於是沈青飛與傅遙接著向前。
白墮沒有說錯,凡是他刀意所及之處,沈青飛與傅遙就不需要擔心遇上彆人,就連他們走出白墮的刀意範圍之後,都很有那麼一段時間沒有遇上任何追擊的修士。
直到他們正麵撞上了一位蘭因寺的大師。
這是真“撞上”,因為無論是沈青飛,還是傅遙,都沒有感受到任何靈氣波動,結果,沒想到的是,前方透明的空氣卻在他們撞上的一瞬間,變成了“空氣牆”。
撞上的那一瞬間,空氣牆漸漸顯露出來它原本的顏色,紅色格子,金色線條——原來是一件袈裟。
沈青飛的劍剛剛出鞘,袈裟上方便落下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