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師父看他準備跪坐下來,乾脆自己變了塊大石頭出來當座椅,看著沈青飛一臉若有所思,問道:“如何,可是有什麼感悟?”
沈青飛緩緩搖了搖頭:“算不上什麼感悟,隻是一個長久的疑問。”
狐狸師父:“說來聽聽。”
沈青飛:“劍意,或者刀意,或者其他武器的意,多和少,是各有利弊嗎?”
“無論是大師兄,還是師父您,都隻練一種劍意。”
“大師兄的劍意極其純粹,我想知道,它的劍意如此銳利,和它劍意的純粹,中間有多少關聯?”
“我有數十種,但師父並未說過要我改掉這一點,我隻能理解為這兩條路各有利弊。”
“我想的是,練多種劍意無疑就有了更多變化,也可以適應更多的戰鬥情形,單一的劍意則可能能達到完美的純粹,是這樣嗎?”
狐狸師父笑了下:“是這樣沒錯。”
沈青飛抿了下嘴。
他心中閃過了一絲不舒服,並不是因為覺得狐狸師父沒有儘心教他,事實上他不覺得自己當初會放棄自己那一堆堆的劍意,對他來說,劍意變換作為連招已經是他習慣的模式了,要他改為直來直往的唯一劍意,他可能還會接受不了。
隻是這句話戳到了他的強迫症,他或許不一定非要達成狸花師兄那樣純粹的劍意,但知道自己失去了達到完全的純粹的可能還是讓他不太舒服。
就好像有人告訴他,這棟樓共有二十一樓,但電梯隻能到二十層,那最後一層樓誰都不能上去一樣的難受感。
狐狸師父突然伸出手拍了拍他的頭,沈青飛從自己的思緒中醒來,看向狐狸師父。
他的視野被狐狸師父的爪子擋住了大半,看不清對方的臉,但狐狸師父的話音依舊毫無障礙地傳入了他耳中。
“你師兄是難得的赤子之心,我不如它,因此當年一見它,我便起了愛才之心將它收入了門下。”
“它隻練一種劍意,因為它心中也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練好劍。”
“它的赤子之心是它能將劍意練得如此純粹的原因。”
“青飛,我當初將你收入門下時,不光是因為小三來信誇你,而是因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同樣的赤子之心。”
沈青飛麵露茫然,他活了兩輩子,被誇過無數次,有人誇他聰明,有人說他堅韌,有人說他一看便絕非池中物,早晚有一天會一飛衝天,有人開玩笑要他簽名,說等他出名了可以拿出去炫耀。
但從來沒有人誇過他“赤子之心”……這個詞放在他身上有種牛頭不對馬嘴的意味,甚至讓他有點惡寒……他特彆想問狐狸師父是不是對人類的語言還不熟悉……
狐狸師父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接著解釋道:“青飛,不是不諳世事才是赤子之心,狸花所求唯有劍,所以它能輕易達成純粹,因為它從一開始便知道劍道就是它唯一的追求。”
“你卻不同,你把劍道當成一種手段,一個你修行途中的工具,為此你將那些劍意全盤接收,因為它們都對你有用。”
“你對劍道的態度不夠純粹,完全就是能用就好,因為它隻是你達成自己追求的一個工具而已。”
“你對劍道的追求不純粹,但你對超越所有人的追求卻足夠純粹啊。”
“隻是你還不知道而已。”
狐狸師父話音落下,它爪下青年模樣的小徒弟瞬間入定。
他身上猛然蔓延出如海的劍意,要將這整座胡為峰籠罩,雲間的狸花貓後頸的毛豎起了幾根,它好奇地看向這邊的方向。
狐狸師父收回它的爪子,頗有幾分慈愛地看著他這個最小的徒弟。
當初初見沈青飛的時候,它便覺得這是個好苗子。
後來它要他磨去傲氣,磨去隻爭人先的執念,才授他劍法,這是對他最好的選擇,也是他的必經之路,畢竟過剛易折,但如果他的執念真的被徹底磨去了,那它也隻能歎一口氣,看著又一塊璞玉在磨煉中碎去。
好在,他隻是打磨了他的傲氣與執念,這才有了它今天這番話的用武之地。
他此番頓悟後,便再也沒有什麼能阻擋他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