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鬨大之後,圍觀群眾紛紛討伐學校、討伐教育局、討伐關係戶,當然也會爭相幫著出主意,同時鄙夷校方的智商。
校方:……真的要排隊上天台了。
外麵,跳樓男生的父母和親戚霸著教育局鬨事,裡麵,市一中學生自個兒內訌了,關鍵是關係生和讚助生你們跟著湊什麼熱鬨??
事情徹底兜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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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藝知道這個事情,是去學校領期末成績報告單的路上。
六月底,天氣已經很熱了,她照例坐公交車趕往學校,無意間瞄了眼車載電視,聽了這麼一耳朵後,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電視裡,有個女記者在采訪半年前跳樓的學生,地點就在學生的家中,而這個家,其實也有夠戳淚點的。
彆看後世也有菜販子賺大錢的,可一般的小菜農卻是起早貪黑的賺幾個辛苦錢,這種家庭父母的文化程度一般都不高,在家種地賺不到幾個錢,為了孩子的將來,也隻能搬到市裡,賃一間小小的租屋,每天淩晨起來出門去批發市場,緊趕慢趕的趕到菜市場,每斤蔬菜也許隻賺幾毛錢,舍不得吃穿花用,恨不得一分錢掰成兩瓣花,為的隻是想多給孩子攢些學費。
袁藝家沒那麼窮過,從來沒有,她家一貫都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就連上輩子,掏空家底送她上學以後,也僅僅是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基本上的日常花費那是沒有問題的。而且,他們家有房子,九十平方的小三居,沒房貸沒欠款,父母雙方都有工資,奶奶雖然沒退休金,但姑姑叔叔他們還是隔三差五的會給些孝敬錢。總得來說,袁藝從小都是衣食無憂的。
然而,袁藝還是特彆能理解電視裡那戶人家,那種為了生計奔波的無力感,那種明明努力生活卻得不到回報的感覺,真的真的很糟糕。
女記者坐在床前,把話筒遞向了半躺在床上的男生。
半年過去了,男生的傷情其實已經好了,當然這個所謂的好,肯定不是痊愈,截肢是無法逆轉的傷勢,哪怕將來成功的裝上了假肢,也能用假肢正常行走了,依然無法稱之為“痊愈”。
[女記者]:當初,是什麼原因讓你不顧一切的跳下去?
[跳樓男生]:因為我讓父母失望了,中考也是差了那麼一點點,因為粗心看錯了數字,就算公式和步驟都對了,還是扣光了那一題的分數,我記得那是個二十分的大題。估分的時候,我以為自己穩進實驗班,我告訴了父母,他們很高興,買了很多平時舍不得吃的肉菜,邀請了親朋好友來我家吃飯慶祝。沒想到,分數出來後,我被分到了六班,離實驗班的最低錄取分還差五分。
[女記者]:實驗班一直都有關係生,當時你不痛恨他們嗎?
[跳樓男生]:我不知道。我從來不知道學校裡有關係生。
[女記者]:現在你知道了,能說說自己的想法嗎?
[跳樓男生]:我以前一直認為,隻要足夠努力就一定能趕上前麵的同學,可我現在才知道,有些人根本就是直接誕生在終點線上的。
[女記者]:那你有什麼想跟他們說的嗎?
[跳樓男生]:我想問問那個叫趙睿的男生,你已經很幸福了,就算離開實驗一班,也一樣不會有遺憾的。為什麼還要叫你爸爸把我擠出去?為什麼要毀掉我的人生?
袁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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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作為圍觀者來看,也清楚的看到,那個跳樓男生麵上的麻木。不是痛恨,也不是絕望,就是單純的麻木。似乎早已對這個世界徹底失去了希望。
衝動自殺者,隻要事後被搶救回來了,冷靜下來後,他會特彆的痛哭後悔。恨自己為什麼要一時衝動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也恨自己的行為給父母家人造成了巨大的悲痛。
事實上,不止是他的父母,還有其他的親朋好友。作為家族裡最出息的一個孩子,親朋好友常拿他來教育自己孩子,也希望他能成才,帶著父母過上人人羨慕的好日子。可誰知,突然就出了這麼一檔子事,作為親朋好友,很難不聯想到自己先前的行為,自我懷疑是不是因為自己某些話給那孩子帶來了壓力,不然又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情呢?
真相被揭露前,籠罩在他們全家人頭上的儘是濃重的陰霾,因為他們不知道應該去怪誰。
怪孩子?舍不得啊,孩子都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已經夠痛苦了,哪裡舍得怪罪?
怪學校?跳樓男生的一家人都是比較質樸的良善人,深以為是自家孩子給學校帶來了諸多麻煩,現在學校願意幫著出醫藥費,感激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忘恩負義的去怪學校不好呢?
怪教育局?這就跟扯不上關係了,全市那麼多學校,教育局一共有多少人?管是肯定管不過來的。再說了,孩子是正月初五一大早就出事了,人家教育局的專員中午不到就來了醫院,並且整個正月裡,都一直陪伴在他們身邊,跟學校方麵溝通調解,態度更是相當得明確,要救孩子,父母沒錢就讓學校出,必須將孩子治好。
可誰能想到呢?
原來,學校真的有錯,原來,那個始終偏幫自家人的教育局專員,居然就是擠掉自家孩子實驗班名額的罪魁禍首。
曾經的感動變成了憤怒,出事後積壓在心頭的悲傷和痛苦,儘數化為了怨憤。
……
袁藝簡直驚呆了,她知道正月裡有個市一中的男生跳樓,可她怎麼也不會想到,這事居然還能跟趙睿扯上關係。
他怎麼那麼能耐呢?還能逼得人跳樓?!
再瞥一眼窗外。
“停車!停車!師傅我坐過站了!!”
司機師傅淡定得很:“那也得到下一站才能下車,反正你還得坐回來。”
袁藝絕望的看著窗外漸漸遠去的博雅高中校門,乾脆抬頭繼續看新聞。
新聞裡,跳樓男生說,趙睿一家欠他一個道歉,他不要求賠錢,他要的是公道,以及歉意。
袁藝一臉血的看著車載電視,深以為,她才應該去道個歉。
睿睿,我錯了,我不該拒絕給你作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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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靜為了保護兒子,拒絕讓兒子出麵,而是由他們夫妻二人出麵跟對方家長交涉。
在外,她肯定不可能像在家那樣說話,特地換上了舊衣服,一臉滄桑的趕到教育局,她想過了,跟對方講理肯定是行不通的,因為在她看來,對方完全就是蠻不講理的鄉下人。道理說不通,那就隻能打感情牌了。
“都是做父母的,我也是心疼我兒子。他很用功的,天不亮就起來念書,上課永遠都是認真聽講的,放了學還要參加好幾個補習班,晚上熬夜寫作業,從初中開始,就再沒有在淩晨一點前睡過覺。就連生病發燒,他也是裹著冰袋繼續背書的。”
“我是真的不知道後麵會發生那些事情,如果我知道的話,肯定不會這麼做的。”
“說來說去,也是學校不好,完全可以多加一個座位的。你們不知道,我兒子根本就沒跟其他同學坐一起,他一直都是坐在講台旁邊的那個位置上的,教室裡是有空座位的,是老師沒安排好。”
“可憐天下父母心,我看他這麼刻苦用功,也是於心不忍,就想著能幫幫一點,去實驗班以後,說不定成績還能提升一些。再說了,為了能進一班,我也是把家底都掏空了,前前後後花了起碼有七八萬了。我和他爸每個月的工資加一起,也就四五千塊錢,這些錢是積攢了十多年的。”
“說來說去,都是為了孩子啊!大姐,你也是能理解我的,對不對?”
對方父母不是很理解。
當父親的,看起來年紀已經不輕了,當然也可能是因為年輕時太勞累了,看著比同齡人要老上很多。在聽完了苗靜的這一席話後,他眼裡的憤怒轉為了驚訝,似乎對什麼問題想不明白,有心想問問,可張了張嘴,到底還是什麼都沒說。
當母親的,也是麵露遲疑,猶豫再三後,她還是開了口:“你孩子不是考了全年級第一千兩百名嗎?真像你說的那麼用功,咋可能成績那麼差呢?我家孩子,放了學還幫我們做飯洗衣乾家務……你家孩子是上課沒聽吧?不然咋會考那麼差呢?”
苗靜真的沒能崩住麵上的表情,一瞬間五官都扭曲的不成樣子。
要不是趙國昌狠狠的拽了一下她的胳膊,她真要變身成噴火暴龍罵人了。
你什麼意思啊!!說我兒子蠢是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