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靜沒有得到回應,不禁有些奇怪:“你怎麼不說話?睿睿這次的成績退步了那麼多,這可怎麼辦呢?”
“興許是卷子難吧。”趙國昌黑著臉敷衍了一句。
“總分是不如上次的,可也沒差多少,主要是這個名次,下降的太厲害了。我還以為他能一直進步,哪怕每次考試進步個幾十名,到了高考也能考個不錯的學校。結果……”苗靜說著說著,又要掉眼淚了,“不然,咱們再給他報個班吧?”
“報什麼班?家裡有沒有錢你還不清楚嗎?”
一個沒忍住,趙國昌爆發了。
苗靜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半晌才道:“這不是為了孩子將來的前途嗎?又不是叫我揮霍掉了。”
“為了將來的前途……我在他身上砸了多少錢?他呢?你那個外甥女,還跳級呢,這回考多少?第一!!”
苗靜瞬間黑了臉。
市一中的成績單跟袁藝他們博雅的不太一樣,或者說,大體上還是差不多的,譬如說,除了學生本人的成績外,還有班裡同學的名次。可這一次,市一中似乎是為了激勵學生,額外多印了一份全市前百名的學生成績,第一名的字體加大加粗,第二到第十則是字體加粗。
於是,在趙睿的成績單上,最醒目的不是他本人的名字、分數或者名次,而是頂頭就印著一行顯眼到叫人無法忽略的名字——林安琪。
這個在袁藝的成績單上是看不到的,當然,就算能看到好了,趙秋萍也不會拿林安琪跟袁藝比較的。
她還沒瘋。
可趙國昌要瘋,苗靜也是如此。
趙睿跟林安琪的比較,和趙睿跟袁藝還是有著很大區彆的。
簡單地說,趙家兄妹仨的感情還是不錯的。當然,妯娌之間又是另外的問題。單說趙國昌、趙國運、趙秋萍他們仨,打小就比較和睦,也沒什麼比較,尤其是趙國昌和趙秋萍年歲差得多,當時又不注重學習,長大後更是走向了完全不同的人生道路,本身就不存在比較性。也就是生下了孩子後,因為趙睿跟袁藝同歲,才會在上學以後,被放在一起比較。
可就算如此,那也已經是過去式了。
自打那次變故後,兩邊的家長就很少把這倆擱一塊兒比較了,趙國昌是覺得勝之不武,趙秋萍則是認命了。可與此同時,林安琪意外的跳級,卻是打破了原本的平靜。
有個事情,袁藝不知道。
她其實之前有意識到不對勁兒的,因為她記得林安琪是升高二的那個暑假裡,才跳級到高三的。可這輩子,林安琪卻是在高一下學期就跳級了,當然是跳到了高二,反正就是跳一級。
袁藝一直以為,是她記錯了,畢竟時隔多年,再說也就是相差一個學期的事情,記岔了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可她不知道,這又是因為她的蝴蝶效應。
在原本的曆史軌跡裡,林安琪也是在高一寒假裡提出要跳級的,她的父母很猶豫,但沒有明確的反對,隻說要考慮一下。正好,過年時他們一家回了縣城看望林安琪的外婆,碰上了同樣過來拜年的趙睿一家人,經過了苗靜的苦心勸說,林安琪的父母終於被說服了,堅決拒絕了跳級,讓她好好讀書,畢竟學習不能一蹴而就,更彆提上學也不光是為了學習,也是為了人際交往,為將來儲備人脈。
儘管林安琪在長大後頗有一股子令人膽寒的氣勢,可當時她畢竟還小,因為父母的堅決反對,她無奈的依了父母,老老實實的又跟班讀了半年。
仔細想想,高中的人脈有什麼重要的?高考之後就各奔東西了,能碰巧在一個城市讀大學的概率就已經很低很低了。就算在一個城市好了,多少人相約每周出去玩,最多堅持一個月,之後見麵的頻率就低了,不出兩年就成了陌生人。
除非是決定大學畢業後回本地的,不然高中的人脈幾乎毫無用處。
呃,大概過個二三十年,開個同學會裝個叉之類的作用還是有的。
林安琪憋了半年,憋出了個大招來。她直接聯係上了高二實驗一班的班主任,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偷偷的參加了高二的期末考試,雖然沒達到碾壓的效果,卻也考出了年級段前兩百名的好成績。之後,由高二實驗一班的班主任出麵跟她父母溝通,將她要到了自己班上。
提一句,這位惜才的班主任不是彆人,正是強勢將趙睿驅逐出班的那位仁兄。
苗靜得知消息後,氣得連著病了半個月。一方麵,氣的是前班主任太勢利,隻關心學習成績不管其他;另一方麵,她也氣親妹子不給麵子,假如林安琪是按部就班的念下來,因為差了一年,比較不會太明顯,可現在跳了級,假如考得比趙睿差,那倒是無所謂,萬一考過了趙睿,她的麵子往哪裡擱?
再聯想到妹妹從小到大都比她強,長相比她更出挑,性子也比她更討喜,學習成績更是沒法比,之後憑實力進了市人民醫院,找的老公還是個前途無量的外科聖手……
上輩子一帆風順的苗靜都能氣病,這輩子的她就更不用說了。
偏偏,自打林安琪跳級後,趙睿的進步就越來越小,這次更是直接變成了退步,而作為對比的林安琪卻是全市第一。
這叫她怎麼能接受呢?
打死袁藝都不知道,她之所以沒被大舅媽記恨,完全是因為林安琪強勢拉走了仇恨。畢竟,比起她這個跑去念了垃圾學校的學渣,林安琪這個同校同年級更拉仇恨。
更彆提,林安琪還是苗靜親妹妹的女兒。
在林安琪和趙睿的外婆家,親戚們問起來都不經搖頭歎息,說父母的影響還是很大的,爹媽聰明的孩子一定蠢不了,不然都念一個學校,成績怎麼會差那麼多呢?
以前是娘家的親戚們說風涼話,現在就連她老公都這麼說了,苗靜隻覺得腦子裡嗡嗡作響,一個沒撐住,就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趙國昌嚇都要嚇死了。
心有怨氣和盼著對方出事,那是截然不同的兩碼事。
當下,趙國昌趕緊撥打急救電話,把老婆送去了醫院。好在,經過醫生救治後,苗靜還是緩過來了,不過醫生也提醒家屬,患者的體質比較弱,不適合做高強度的體力勞動,最好是靜養,或者做一些類似於辦公室文員這樣的清閒工作。
也就是說,苗靜並不是單純的因為生氣而暈倒的,這或許占了一部分原因,更多的則是不適應現在的工作。
超市理貨員啊!
一天至少要站八個小時,碰上雙休日和節假日,站上十個小時都是有可能的。再說她也不光是站著,多半時間都在不停的忙碌,卸貨、搬貨、理貨、打掃……
苗靜本來就不年輕了,又是安逸了小半輩子,能撐這麼久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趙國昌簡直愁死了。
而更讓他心涼的是,等他淩晨兩點扶著妻子回到家時,兒子趙睿已經洗漱完畢上床睡覺了。他甚至特地掏出手機看了一眼……
沒有未接來電,沒有未讀短信。
什麼都沒有。
哪怕趙國昌很煩苗靜一天到晚把趙睿的成績掛在嘴邊,可就連他也不得不承認,妻子對兒子的大小事情都是放在心尖尖上的。可結果呢?
這孩子,有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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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正當袁藝為即將到來的期末考試做準備時,趙秋萍無意間說的一個事兒,嚇得她差點兒一頭栽倒。
“你大舅媽之前暈了過去,還好沒事,可超市那個工作肯定是不成了。唉,我早就說過了,太吃力了,哪裡是她能做的活兒?就算是當收銀員,也該找個能坐著上班的。反正你叫我站上半天,我也吃不消。”
“這不是,你大舅退下來才剛一年多,關係總算還沒徹底斷掉,托了好多人這才幫你大舅媽尋了個好工作。隻不過啊,以前是欠人情,這回人情沒用了,花了不少錢。”
趙秋萍一臉的可惜:“聽你小舅說,起碼花了十幾萬。”
“什麼工作要花這麼多錢?光靠工資賺得回來嗎?”袁藝目瞪口呆,要知道,就算是她大舅媽之前的工作,月薪也就那樣,隻不過夠清閒,各項福利也多。饒是如此,一年下來林林總總的加一起,也不過五六萬。
假如是類似的工作,等於說,她大舅媽至少要白乾兩年以上,甚至更多。乍一看好像沒什麼不劃算的,畢竟兩三年後賺的錢就是自己的了,可彆忘了,她大舅媽已經不年輕了,更彆提這個工作未必比得上先前那個。
然後,趙秋萍就說出了讓她吐血的話。
“你很熟的那個單位,諾記。”
袁藝:………………
如果這會兒麵對的不是親媽,袁藝真的很想來一句:Excuse me??
換成大白話,大概就是,你他媽的逗我??
諾記還是很牛的,這點當然是毋庸置疑的,畢竟曾經是手機製造業的龍頭老大,連著十幾年的霸主地位不曾動搖。
問題是,現在2006年已經到了尾聲,再過幾年,曾經製霸全球手機行業的諾基亞就會逐漸式微。雖說,及至袁藝重生前,人家這個牌子還是在的,但他們的用戶卻多半都是暴露年齡的。
童年回憶啊,青春伴侶啊!
假如本身是大能,那麼就算諾記頹了,也不影響他們賺錢,畢竟市場之大遠遠超過一般人的想象。可袁藝大舅媽明顯就是去混日子的,這種純塞人進去蹭福利的,將會是諾記走向衰敗之後,第一批被裁掉的員工。
道理很簡單,我錦衣玉食時,不介意舍點米糧養閒人。可當我自己都勉強混了個溫飽時,多花丁點兒錢都能肉疼不已。
袁藝覺得,都用不著諾記被收購,在此之前,她大舅媽就會被辭退的。
“媽,這個事情還有轉圜的餘地嗎?譬如說,把工作辭了,這個錢能退嗎?”袁藝小心翼翼的問道。
趙秋萍一臉懵圈:“想啥呢?你真當是商店買東西?就算那樣,人家也不給你退啊!這個錢,是疏通門路的錢,怎麼可能退給你?人家都叮囑了讓你大舅媽好好工作,乾不出成績來無所謂,本來也沒指望她乾什麼,但是千萬不能遲到早退,態度還是應該擺出來的。”
袁藝悲傷極了,她覺得,這十幾萬大概率是打了水漂了。
心疼_(┐「ε:)_
就算花的不是袁藝的錢,也不妨礙她幫著心疼。有這麼多錢,乾點什麼不好呢?投資去啊!錢生錢,等她大舅媽退休時,早已經翻了好幾倍了。結果,就這樣沒了。
才這麼想著,趙秋萍就已經不耐煩了:“你管那麼多乾什麼?早先不還嫌棄你大舅媽老管你?她管你學習還算有道理,你吃飽了撐著管她工作?去,寫功課!”
提到這個話頭的人是趙秋萍,反過來凶的她人還是趙秋萍。
袁藝扒拉完最後一口飯,慫慫的起身回房間了。
結果,剛回到房間沒一會兒,她的手機就響了,來電顯示是——隔壁家的那個傻子房東。
因為這個備注太主觀了,袁藝愣是懵了一會兒才想起這人是誰。
確切的說,是袁老太買在解放東路的兩個商鋪隔壁的隔壁的房東。之所以添了個“傻子”,是因為從省城回來後,袁藝打電話跟他說,自己有心要賣商鋪,被他斷然拒絕。那貨甚至還反過來說,要是袁藝想買,他可以賣掉,一個商鋪賣十五萬。
憑良心說,這個價格不算貴了,但也不便宜,基本上就是屬於市場價了。當然,最關鍵的問題還是因為袁藝沒錢,不然她一定吃下。
根據她的回憶,解放東路改造成為步行街,應該是在她大學那會兒的事情。也就是說,最近一兩年裡變化不會很大。但問題是,省城的大學城,也將會是在差不多的時間裡慢慢從荒涼轉為繁華。比起他們這個小市區,省城商鋪價值的漲幅才叫令人毛骨悚然。
袁藝本來想著,兩個鋪麵賣到三十五萬左右,然後就可以去省城買鋪麵了。差不多是兩個換一個,但絕對不會虧本的。畢竟相較於不太熟悉的家鄉,她對省城才是真正的了如指掌。
結果,那位房東拒絕了。
拒絕就拒絕吧,反正在袁藝看來,這就是少賺和多賺的問題,她有的是耐心,也有的是賺錢的好機會,因此並沒有放在心上。
所以,這會兒那人打電話來做什麼?
接通電話後,袁藝還來不及開口,就聽到電話那頭的人急吼吼的說:“小姑娘!你奶奶的鋪子還賣不賣?四十萬不二價,賣不賣?!”
袁藝覺得,他可能不是個傻子,而是個大傻子。
“我記得我之前出價三十五萬。”袁藝冷漠臉,“三十五萬你不要,四十萬你就要了?嗬嗬,不賣。”
“不是……小姑娘,讓你家大人接電話!價格好說,不然還是你之前說的那個價,三十五萬!”
袁藝:你當我傻→_→
再度強調了不賣後,袁藝果斷的掛掉了電話,托著腮幫子開始苦思冥想。
她又不傻,看不出來這其中有問題才叫怪了。可她明明記得,步行街改造沒那麼快的。事實上,現在這個階段,根本就不需要改造步行街,因為汽車還沒有進入千萬家。
為什麼要特地劃分出步行街?因為私家車太多了!
反過來說,現在街麵上幾乎看不到幾輛私家車,市領導腦抽了才會提出這種建議來。更彆提,從步行街改造,到整條街被炒熱,這其中又過了幾年。所以,那個房東是抽得哪門子瘋?
袁藝左思右想也沒個頭緒,怪隻怪上輩子這個階段,她忙著學習,根本就無心關注周邊的事情。甚至連步行街改造,她也是在徹底完工後,趁著放寒假,陪著母上大人逛街時才發現的。
具體時間真的記不清楚了。
想不通就不想了,袁藝一貫就相信自己的直覺,既然這個事情有蹊蹺,那就先放著,以不變應萬變。真要是有問題,遲早會暴露出來的。退一步說,就算這倆鋪子真的砸手裡了也無所謂,最多五年,解放東路一定會成為黃金地段的。
讓袁藝沒想到的是,接下來幾天裡,不斷的有人打她電話,詢問出售商鋪一事。偏偏,她因為要準備期末考試,實在是抽不出空來,索性使出了關機大法,隻等著放假後再去處理這個事兒。
於是,等袁藝考完了期末考試後,打開手機就接到了一個令她震驚的消息。不敢置信的跑到了解放東路,經過了一番實地考察後,最終,她木著臉回到家裡。
甭管再怎麼震驚,袁藝還是在回到家後,先去確定了一下她爹媽的行蹤,得知都不在家後,她才跟拉著她奶坐到了沙發上,並再三強調接下來的話可能會嚇到她奶,要鎮定,要淡定。
“你學誰不好,偏就學了你爸那慫樣兒,婆婆媽媽的,像個什麼樣子。記著,要學就學你爺。說吧,咋了?放心,你奶我是見過大世麵的,兜得住。”
袁藝認真的打量了她奶一番,這才道:“奶,你先前買的那兩個鋪子,售價已經被炒到了八十萬,均價四十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