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院還是很仁慈的。
校方充分的考慮到了本校所招收學生的學習能力, 因此將文化課考核難度降到了最低, 而且每學期的期末考試前夕,任課老師都會提前劃範圍劃考試重點。
隻不過,這個僅限於文化課。
再怎麼說,專業課技能是必須過關的,這個不允許摻一點兒水分, 而且要求絕不會降低分毫。
這個規定對於袁藝來說,絕對是不幸中的大幸。
即便再怎麼忙碌,對於美院裡的專業課她還是不敢逃的。倒不是她有多乖巧,而是上輩子念大學時留下的後遺症。
袁藝上輩子念的是學前教育專業, 對於所有的專業課都實行小班化教育。最誇張的當屬鋼琴課的, 五個人一個班,即便老師再怎麼心大, 少一個人肯定是能發現的,都不帶點名這一說的。再譬如,舞蹈和聲樂課, 人數雖說稍微多了點兒,可跟動輒幾百人的大課還是有著很大區彆, 畢竟一個班級十五到二十人, 缺了人仍然顯眼得很。
唯獨美術課人數還湊合,可老師卻會現場打分……
到了這輩子,袁藝的膽子眼見又肥了一大圈, 可因為曾經的心理陰影,導致她起碼在第一學期沒敢太放肆了。愣是上齊了全部的專業課, 得到了一個良好的平時分,加上她的美術功底還是不錯的,專業課統統低空掠過。
至於文化課,熬了通宵死記硬背後,袁藝自我感覺還算可以。當然,萬一真的不幸掛科了,也隻能等來年再補考了。
唉,隨緣吧。
待考試周徹底結束後,袁藝勉強鬆了一口氣,隻覺得渾身疲憊,比她連著幾日跑生意都累。
沒等她緩過來,就看到自家蠢哥哥屁顛屁顛的來找她,且張嘴就問:“圓滾滾你掛幾門課?”
袁藝在心裡默念“殺人犯法殺人犯法殺人犯法”,這才極為勉強的壓抑住了打死眼前這混賬的衝動:“第一,不準給我取綽號!第二,再怎麼樣都比不上你的!”
前頭那句話倒是無所謂,可聽到後麵這話時,程飛躍卻是瞬間蔫吧了。
“說好的打人不打臉的……”蔫吧了沒一會兒,他又再度恢複了滿滿的活力,畢竟他這掛科都快掛成本能了,要是真會往心裡去,他也不至於回回都那麼慘烈了。畢竟他那個大學,也是每次都給考試範圍的,這樣都能連掛,隻能說明他沒把心思放在考試上麵。
再就是,如今財大氣粗的程飛躍,對於蚊子腿一般的補考費,那是壓根就不在乎。
“我說圓咕嚕咚,你說咱們讀書是為了啥?為了能夠更好的當一個員工為老板賺錢嗎?我現在越來越糊塗了,你說,我要不要乾脆休個學?嘿嘿嘿……”
袁藝一臉同情的看著他:“可惜你不屬貓。”
“啥意思?”
“貓有九條命,你隻有一條。”袁藝沒好氣的催他趕緊回去收拾行李,“我給咱倆買了車票,明天就回去了。你也彆磨嘰,回頭咱們過完年早點回來,反正這段時間各家店鋪都要回家過年,讓同學們吃食堂去。”
“你太殘忍了……不過這樣也好,有對比才有感恩,吃過食堂以後,他們一定會格外得想念咱們的外賣。”
這話確實很在理,要知道,大學城附近的小館子夥食也就那樣,完全跟美味扯不到一起去。不過嘛,很多事情都是需要靠對比的,假如說小館子裡的吃食僅僅是味道一般,那麼學校食堂裡的飯菜就是同豬食無異了,偶爾還能吃到相當另類的“蛋白質”,絕對讓你在成功減肥的同時,留下嚴重的心理陰影。
“對了對了!”程飛躍的自我調節能力絕對是第一流的,他很快就找準了思路,“你說,咱們來年乾什麼?繼續將外賣發揚光大?我想多拉幾家新館子進來,老吃那幾家,我都膩味了。”
這個問題,袁藝也考慮過,不過比起主動去拉商家入駐,她更期待那些商家來找她。
其實,這就是場心理戰,誰先服軟誰就輸了。而輸的那方,也就喪失了先機。再一個,袁藝也必須要給第一批入駐的商家一點甜頭吃,就跟功勳元老一樣,你得給他們特權,才好讓他們感覺跟著你打天下不吃虧。
具體的細則,袁藝還是決定回家後仔細琢磨一下,說白了,外賣行當對於她來說,還是屬於比較陌生的,上輩子的她倒是吃過不少外賣,但確確實實沒真切的接觸過這一行。
比起其他的創業者,她的優勢在於都見識過了,可真正想要將此做大,卻仍然需要自己去一點一滴的摸索探究。
最重要的還不是這一點,而是將來。
現如今,外賣行當還未曾進入那些大資產家的眼中,事實上現在這些真的僅僅是小打小鬨,真正的戰役尚未打響。而第一戰打響時,就是智能手機開始推廣之時,外賣的利潤才會被人注意,到時候一旦有大資本介入,短時間內就可以奪走她數年的努力經營。
小生意人是永遠彆想跟資本巨鱷作對的,君不見上輩子的餓了麼最後還是被收購了嗎?哪怕是斥巨資收購,其本質也是“收購”。
袁藝可不想忙活半天卻給彆人做了嫁衣,她不光要做大,並且還想借機吞下市場更大的蛋糕,她永遠都不會停止前進,隻要撐不死,她就要繼續前進。
都說人心不足蛇吞象,她的貪心卻足以吞食天地。
等次日,兄妹倆坐上回家的長途汽車時,袁藝忽的想起一個事兒,很是鄭重的拍了拍她哥的肩膀,嚇得後者一個激靈,隻覺得被不祥所籠罩。
“哥啊,麻煩你寒假裡幫我弄個廣告策劃,具體的細則我會給你的,你要做的是幫我具現化。”
程飛躍隻覺得心裡涼颼颼的:“我咋那麼能耐呢?還具現化,你以為我是神筆馬良?話說回來,你商標申請了嗎?”
“已經遞交申請了,不過根據流程,估計沒兩三個月下不來的。”商標這玩意兒就是這樣的,申請起來巨麻煩不說,時間還會特彆長。不過,暫時倒是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畢竟她申請的商標名稱是如此的奇葩,正常人都不會跟她撞車的。
“申請了就行。”程飛躍也不覺得他們這個小生意會這麼快就惹人注意,聽到袁藝說申請了,他就瞬間放下了心來。
其實,要說完全沒有引起注意也是不可能的。就是吧,最關注他們的人變成了校方,尤其是寢室樓的管理方。
這以前吧,寢室樓一般都是隻限男女的,也就是說,哪怕你並不住在這棟寢室樓裡,但隻要你是個男的,長得是副學生樣兒,就能輕而易舉的進入任何一棟男生寢室樓裡。反過來女生也一樣,根本就不需要登記檢查的。當然,要是明顯不像是大學生,舍管員還是會阻攔的。
問題在於,袁藝和程飛躍找的外賣騎手全都是清一色的大學生,根本就無從阻攔。甚至於,在兩個月前,袁藝還找了一批女助理。
女助理們並不送外賣,她們隻負責將外賣從寢室樓外麵拿到裡麵來,然後將收到的錢轉交給外賣員,算是變相的分派員。
這麼一來,男女寢室就都淪陷了,舍管員們氣得差點兒犯病,隻因為每天樓下的垃圾桶都會被外賣餐具堆滿甚至溢出。連著阻止了很多次後,氣憤不已的舍管員們索性將大垃圾桶搬離了寢室,借以阻止這事。
眼尖的袁藝又發現了商機,她專門雇傭了人到處收垃圾幫忙倒。
——十塊錢包月扔垃圾啊!!
於是,舍管員們向學校舉報了,要求門禁嚴一點,最好是刷卡進入的。
想法是很不錯的,刷卡進入的技術也是有的,但很顯然舍管員們忘記了關鍵一點。要給每一棟寢室樓都安裝上刷卡的門禁,這將是一筆巨款,校方舍不得的……
就這樣,事情僵持了下來,及至現在還沒有好辦法,舍管員們隻能繼續眼睜睜的看著外賣騎手上躥下跳蹦躂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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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回到家鄉的感覺還是很美好的,反正袁藝覺得很棒,她超想她爸媽和奶奶的。
其實,即便袁老太在省城裡有自己的房子,可事實上她不太可能老往那邊跑。理由很簡單,市區往省城最快也要兩個小時,老人家年歲大了不說,她還不大識字,說的也是一口鄉音,萬一走丟了怎麼辦?彆說去省城了,家裡人都不敢叫她一個人往縣裡老家去。
偏生,袁藝爸媽都有工作,而且最近半年裡,單位裡越來越忙活了,彆說請假了,就連雙休日都時常會輪到加班。
這一點,袁藝早就從跟家裡的通話中知道了。
嚴格來說,並不是單位裡有多忙碌,而是一種名為不安的氣氛正在籠罩著諸多中年人。袁藝爸媽早幾年就已經遭遇了下崗狂潮,那還是九十年代末的事情,那時候他倆倒不是很絕望,畢竟當時還算年輕,再說即便老縣城裡尋不到工作,跑到市區裡安家落戶後,還是順利的再度端上了穩定的飯碗。
——甭管薪金福利如何,起碼安穩啊!
這就是老一輩人們的想法,不能完全說錯,可這也確實跟不上時代的腳步了。
假如說,上一次的下崗狂潮他倆還算蠻淡定的,那麼一次,又是一番風雨欲來的氣息,卻是叫他們更加的犯愁了。
有個很有意思的研究調查表明,人們的承受能力往往跟年紀成反比。也就是說,年輕人更承受得起風險,而老年人往往連丁點兒的風險都不願意嘗試,彆說是高風險高收益的項目了,他們連低風險都不想碰,滿腦子隻想著保本保息。
袁藝父母就是這樣,他們現在不想發財,也不想改變,隻想著安安穩穩的過了最後幾年工作期,然後順順利利的退休拿養老金。
這也是為什麼,明明單位的事情並不算多,他們還是跟著年輕人一起湊熱鬨輪值,生怕少乾了丁點兒就被辭退了。
對於這一點,袁藝倒是完全不擔心,因為上輩子她爸媽到最後都沒被辭退,倒是因為她的堅持,辦理了提前退休,顛顛兒的去了省城養老。
不過,此時此刻的夫妻倆卻不知道這些事情,還在犯愁萬一單位進行大規模的裁員,他們該何去何從。
這些煩惱,袁藝是幫不上忙的,主要是她的忽悠技能在外人麵前幾乎是所向披靡的,可擱在她爸媽眼前,卻什麼都不是。就好像,自動免疫一樣,一句“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彆管”,就能給她懟回去。
哼唧,她還懶得管呢!
因為回來這天是工作日,她爸媽都還沒歸家,因此袁藝隻挽著她奶的胳膊,祖孫倆一起去了附近的菜場裡。
儘管這幾年各大超市發展迅猛,不過老人家的習慣卻是一時半會兒很難更改的,除非有彆的事情,不然袁老太還是更喜歡去菜場買菜。旁的不說,起碼去菜場可以找到閒聊打發時間的人呢!
這不,祖孫倆一起進了菜場,還沒買幾樣東西,袁老太就跟人嘮上了,袁藝也不心急,隻笑眯眯的站在她奶身邊,權當自己是個擺件,由著那些大媽嬸子打量著,雖說她肯定插不上話,不過偶爾點個頭附和一下還是可以的。
買個菜就費了一個多小時,不過袁藝先前買的是早班車票,到家也不過才八點半,就算在菜場裡耽擱了些時候,也完全不會延誤午飯時間。
袁老太一副有孫女萬事足的模樣,笑嗬嗬的準備著午飯,還不忘跟袁藝說半年裡家裡的各種瑣事。
雖說現在通訊發達多了,可對於老人家來說,對著電話說話,跟寶貝孫女站在眼前嘮嗑,那是截然不同的感覺。再說了,電話費也不便宜,老人家節儉慣了,就算心裡再怎麼留戀,還是在日常叮囑完畢後,就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