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秋萍最近很是心煩。
這回還真不是她閨女袁藝的鍋, 哪怕袁藝上大學第一學期的期末考試成績相當得慘烈, 可趙秋萍多少還是知道大學和高中的區彆。
彆的不說,上高中時,哪怕袁藝念的是全市排名幾乎墊底的博雅高中,那人家每天都有布置作業,周周都有隨考, 還有月考、半期考、模擬考等等。再鬆懈的高中,那都不是大學能比的。
再就是,對比下夫家外甥程飛躍那撲到地心的成績,趙秋萍雖然心裡對袁藝的成績不滿意, 卻也沒真往心裡去, 隻叮囑了一句,讓她新學期開學後, 在學習上多花點兒心思。
撇開這事兒不提,她娘家那邊才讓她真的犯愁。
很多事情吧,先前沒提起來時, 肯定是不覺得的。可一旦初露端倪,再往深了去想, 卻很容易讓人越陷越深, 愁得心煩意亂。
偏生,這階段趙外婆也沒少打來電話,問袁藝到家了沒, 大學過得如何,聊了兩句後, 就把話題扯到了趙睿身上。
對於老人家來說,尤其是隻有獨一個寶貝孫子的前提下,偏愛大孫子那簡直就是人之常情。加上趙外婆平日裡對袁藝也不差,趙秋萍也沒往心裡去,可這回,聊著聊著,趙外婆接下來的話,卻讓她不得不多心。
“睿睿到底年紀小,一貫還膽子小,不愛說話不愛跟外人打交道,你這個當姑姑的也是知道的。這以前吧,他在家附近念書,咋樣都行。人家老話也說了,在家前日好出門萬事難,他現在頭一回出門在外,又跟小藝在一個地方,這不是趕了巧了嗎?咱們家下一輩兒就他們倆姐弟,指不定以後畢業了,他倆還要留在省城裡,互幫互助也是應該的。你看以前,小藝成績不好,睿睿不也拿卷子給她了?這就是互幫互助嘛,萍啊,你說是這個理不?”
趙外婆其實已經說得很委婉了,趙秋萍當然聽明白了她話裡的潛台詞,到底是親媽,還是年事已高身子骨也不怎麼利索的親媽,她最終也沒說什麼,隻一一答應了下來。
其實,這不是趙外婆第一個電話了,最初她隻是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隨口問著一些瑣事,趙秋萍壓根就沒聽出來。
畢竟誰家閨女跟親媽對話還帶著好幾個心眼的?恨不得把對方的話掰開了碾碎了細細品味的?不過,等兩三個電話之後,趙秋萍就琢磨過味兒來了,而掛掉了剛才那個電話後,她算是徹底明白了。
這裡要是沒她大嫂的手筆,她是萬萬不信的。
趙外婆人在縣城裡,平常也不太會跟外人聯係,基本上的信息來源也就是倆兒子一閨女。不過,趙國昌和趙國運兄弟倆比較粗心,很少陪親媽聊天,也就是趙秋萍和她二嫂會抽空陪著,且主力一直都是她二嫂。
二嫂沒理由說這些話,況且她也不可能知道這些細節,那麼唯一可能的就是大嫂了。
趙秋萍難掩苦澀,她當然知道兄弟姐妹之間要互相幫助,可誰還不是頭一次出門?真要說年歲的話,倆孩子之間也就差了兩個多月,怎麼就當姐姐的就要照顧弟弟了?至於當年借卷子那事,那是她去求的,承情的也該是她才對,要是今個兒她哥嫂希望她做些事兒,那她絕對照辦,可非要她閨女承這份情……
她都不用開口問,就能猜到她閨女那神奇的邏輯。
可不是嘛!
要讓袁藝來說,希望她成績好的人是趙秋萍,想要掏空家底買分數讓她上好學校的人是趙秋萍,幫她洗衣收拾的是趙秋萍,還有舍了老臉去求娘家侄兒借卷子的不依然是趙秋萍嗎?
所以,感恩也要確定對象,不是你媽誰給你操這份心?也許做法有失偏頗,可起碼人家做了啊!
至於袁藝大舅那邊的人情,本來就是趙秋萍欠的,當然要她自己來還。
兩輩子都是。
就袁藝上輩子而言,她自打上大學以後就再也沒有跟她大舅聯絡過了,最後一次碰麵應該就是她結婚時,可那會兒賓客太多了,她壓根就沒注意到這些。再之後,她給家裡人置辦了房子、商鋪等等,每年也有趁著過年給紅包,私底下她大略的知道她媽會貼補娘家一些,不單是她大舅那邊,更多的應該是她外婆。
這些事兒,袁藝都知道,隻是懶得去管而已。畢竟,每年多開銷個幾萬十幾萬的話,根本就沒被她放在眼裡。再一個,早些年她媽也確確實實欠了娘家那邊不少人情,還上也是應該的。
可這跟她沒關係啊!
哪國的法律也沒規定外甥女要贍養舅舅啊!
……
儘管趙秋萍知道的沒那麼清楚,可她還算是比較了解袁藝的,在心裡仔細想了想後,直接放棄了跟袁藝溝通。畢竟,哪怕從她的角度來看,袁藝對趙睿也是沒有任何責任的。
隻是她迫切的需要找人說這個事兒,一個沒忍住,晚上臨睡前,就跟袁東海提了一嘴。
袁東海驚呆了。
“你們家不是最在意傳承了嗎?”
他豈止是簡單的驚呆,他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心裡的想法。要知道,趙家跟袁家本質上是有著很大區彆的,當年袁東海娶了趙秋萍,不管從任何角度來說,都是他高攀了。
原因很簡單,在當時,城市和農村的差距特彆特彆的大。袁東海他們家本身是農村裡出來的,好不容易剛在城裡紮根沒多久,袁爺爺就過世了。單親家庭在如今都難免被歧視,更妄論七八十年代那會兒了。而且袁家孩子多,就袁老太一個人拉扯著五個孩子長大,其辛苦程度可見一斑,也因此家底十分的單薄。
彆看袁老太在袁藝重生回來那會兒,手頭上居然攢下來十萬元的巨款,那其實這個嚴格來說並不是她自己賺來的,哪怕她當時有工作,可要維持整個家庭的運作,再加上幫兒娶妻,給閨女備嫁等等,她那些微薄的積蓄早多少年前就消耗殆儘了。
後來的那十萬塊,除了極少極少部分是她從牙縫裡勉強擠下來的,絕對多數都是後來幾個兒女給她的孝敬錢。像逢年過節,她過生日等等,幾個兒女或多或少的會給個紅包。本地的這幾個給的倒不是很多,主要是外地那倆,像人在首都收入不菲當時又沒有孩子負擔的袁西海,他相當於是袁老太的主要收入來源,還有就是遠嫁昆城的袁藝小姑姑,雖然人很少過來,但錢還是給足了的。
可趙家那邊卻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種情況。
趙家一直就是城裡人,最早趙外公是住在老房子裡的,那個房子是他父母給他留下來的。後來單位分了更好的房子,他就將老房子脫手賣掉了。而且他的工資級彆很高,養仨孩子簡直輕輕鬆鬆,而趙外婆年輕時候也是有工作的,當時的城裡雙職工家庭簡直就是富裕的象征。
也因此,袁東海當年為了娶到趙秋萍很是花了很大心力,那會兒趙外公還在世,可給袁東海出了不少難題。好在,結局是好的。
可最讓袁東海感到詫異的是,以他對趙外公的了解,趙家是個非常傳統的老式家庭,講究的是長子長孫頂門立戶。
這麼說吧,趙外公雖然極為疼愛小女兒趙秋萍,但事實上他是一個極度重男輕女的人,隻是他對於重男輕女的表現,跟多數普通人是不同的。
他對女兒極為嬌寵,好吃的好喝的新衣服等等,全是緊著女兒來的,家務活要求女兒會做,但隻要學會了,就不會再讓她動手。每年家裡大掃除,一家五口人,隻有趙秋萍乖乖的坐在外麵,該吃吃該喝喝的,其他四人累死累活爬上爬下的除塵。就連夫妻雙方都忙碌時,負責買菜做飯洗衣服的人也是家裡的二兒子。
趙外公對仨兒女一直都有著明確的分工。
長子,是必須用來頂門立戶,不允許哭泣,不允許退縮,但同時也不能被小事綁住了。
次子,要作為整個家庭的銜接,當大哥需要幫助時,他要頂上,當小妹受委屈時,他要能出頭,同時也要手腳勤快,幫父母解決後顧之憂。
至於小女兒,是一定要用來寵的,因為太嬌弱了,不寵著傷了怎麼辦?
這些事情,早在袁東海求娶時,就已經很明確的知道了。隻不過,他家裡倒是不太一樣,因為家裡對男女並未有這麼明確的安排,反正誰能乾就誰上,要是誰都不乾,媽累了一天下班回來就還要乾活,太辛苦了。也因此,在袁家這邊,是五個兒女搶著乾活,誰也沒有特權,最多也就是年歲大的乾累活,年歲小的挑些輕省的活兒。
每個家庭都有自己的特色,袁東海雖然不太理解趙家那個氛圍,不過他還是表示理解,但有一點他卻很堅持,那就是女兒不能一味的嬌慣,不然等她真的離開家庭,被人欺負了怎麼辦?
這個想法,基本上也就持續到袁藝會走路。因為在她剛學會走路那一天,就把她哥摁在地上狠狠的揍了一頓。
……
“不是,你娘家那頭,能讓睿睿這麼……那啥啥?”袁東海是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表達心裡的想法了,明明老丈人這麼強硬的一人,大舅哥也不差啊,怎麼底下的趙睿這麼麵人兒?
“睿睿是老實了點兒。”
“老實?”袁東海一臉的懵圈,他覺得他也挺老實的,一點兒也不滑頭來著。所以,他跟趙睿一樣嗎?
“唉,我一想到就要過年了,回頭碰了麵……”
袁東海一聽就明白她在擔心什麼:“她敢告狀,你還怕尷尬?”
“我怕尷尬?我怕我媽心裡著急!”趙秋萍說著,又想起一事,“不過我媽肯定得著急,這裡頭還有我二嫂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