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微弱,他朝這勉強能看出不一樣顏色的磚石伸出了手。
看過這磚石,他另一隻手拿了另外的磚石掂量了下份量。
明顯不一樣。
“等等。”他叫停了趙元樂。
趙元樂看過來,便見明翯言一個手刀將一塊磚石砸成兩半,而後,磚石斷裂,露出了其中油紙包的模樣。
驚喜從眼中蔓延開來,趙元樂驚訝的張嘴。
“真能藏啊。”
明翯言打開油紙包,翻開這本熟悉的自製字典,長長吐出一口氣。
“真是沒想到啊。”
這是多疑心的人啊。
趙元樂咋舌感慨:“他是深諳燈下暗的道理啊,而且還相當的謹慎。”
所以這樣的人,到底是怎麼被害瘋的呢。
趙元樂代入其中想了想,隻覺得後背發涼。
明翯言將這字典收起,安靜的看向這一片的磚石。
趙元樂小聲:“應該,安不回去了吧?”
這時候,兩頭金豬又鑽了過來,興奮的奔向趙元樂。
趙元樂將金豬抱起,看看明翯言。
明翯言看看趙元樂,又看看趙元樂懷中的金豬,緩緩開口。
“這一對豬,近來愛打洞。”
趙元樂:“好像是?”
明翯言:“牆角的坑若是挖的過了,整麵牆便容易塌。”
趙元樂垂眸,默默看向自己懷裡的金豬。
明翯言卻側身,讓出了位置,伸手:“您請。”
趙元樂摸著金豬的皮毛,無奈:“這次,就委屈你們一下了。”
兩人乘著風雪回去時,趙元樂心中有些愧疚。
“它們會不會被嚇到。”
一麵牆直接垮了,正好圍了個圈,將它們蓋住,它們應該從出生就沒受過這種驚嚇吧。
明翯言:“不經曆風雨怎能成長。”
趙元樂:“胡子都白了,還成長呢?”
明翯言麵色不改。
“活到老,學到老。”
趙元樂點頭:“你是懂豬的。”
屋內,又是一晚上的挑燈夜戰,兩個人對照著字典,連夜翻譯這堆東西。
淩晨,趙元樂頂著黑眼圈,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你說這萬易,他怎麼寫這麼多東西,踩了坨狗屎也寫進去?”
明翯言精神勉強還行,但也是哈欠連天。
“他寫這些應該有他的理由。”
按照萬易時而瘋時而不瘋的情況,這些東西記錄的很混亂,很多內容還需要整理,整理後找尋規律,才能從中得到他想要的,看到萬易真正想表達的。
趙元樂趴在桌子上,眼皮子在打架,輕哼兩聲,耐不住吐槽的心情。
“萬易就是把自己莫名瘋癲的事兒寫進去了,還加了些牢騷進去。
怎麼找到身邊人給他下藥或是下毒的證據呢。
我知道,你想憑借這個抓到凶手。
但事情過去這麼久了,就算有這些東西,凶手也很難被找到指認。
而且,你不是一直說,這裡的人,都是心狠手辣,喜歡斬草除根。
他們應該是早把所有證據都毀了,人證也都滅口了。
你想啊,萬易是皇帝,一個皇帝都被弄瘋了,他們得多有手段啊。”
趙元樂巴拉巴拉一堆,明翯言在聽,眼神卻沒從那些東西上挪開,手裡的筆也沒停下過。
等到趙元樂不說了,明翯言才鬆了鬆手腕,回應她說的這些。
他眼下也是一片烏青,眉頭間可見疲倦,眼神還清醒。
“首先,我想弄清楚這些東西到底隱藏了什麼故事。
其次,我的主要目的,不是拯救萬易,也不是將害他的人繩之以法。”
趙元樂眉頭一皺,眼睛勉強睜開了些。
“就因為好奇過去的事情這麼折騰?我不信。”
明翯言沉默了下,看了眼窗外,安靜的聽了周圍的動靜,確定無人後才開口。
“你應該不喜歡皇室。”
趙元樂腦袋在桌子上磕了兩下,表示認同。
明翯言:“那你想過,推翻一個將近六百年的皇室,需要怎樣的理由?”
趙元樂:“嗯?”她眨眨眼,忽然有點清醒了。
明翯言:“與一堆傳承超過千年的世家搶奪利益,斷了他們賴以生存的根本,得怎麼麵對。”
趙元樂一下睜開了惺忪睡眼。
“這是能說的嗎?”
如果她沒記錯,眼前這個人,自己就是世子,還姓明。
明翯言打了個哈欠。
“時勢變化,需要一個節點,一個借口。”
趙元樂:“所以,萬易留的這些東西,能成為理由?”
明翯言:“一個正當理由,某些時候,能免去許多麻煩。”
說著,他的眼神忽而銳利堅定,與趙元樂對視。
“他們不應該繼續存在了。”
趙元樂這下清醒了,一下從桌子上爬了起來。
“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雖然她一直以來都是這麼想的,可是在這裡,卻從來不會直接說出來啊。
她頂多嚷嚷兩句人人平等,在自己能力範圍呢,做到尊重人權。
明翯言說這話時候,眼神與臉色都格外的堅定。
“自有皇帝開始,有過幾個太上皇?
按照西洋的說法,現在所謂的君主立憲,又與太上皇有何區彆?
人們總是喜歡折中,但萬事不破不立,折中便是要爛不爛,要掉不掉。
要麼,皇權在上,要麼,就廢了皇權,建立嶄新的一套。
世子如何,皇帝又如何,這些東西,都將消散於曆史的長河中,本就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
趙元樂現在真想拍著明翯言的肩膀叫一聲好同誌啊。
她不住的點頭。
“你的覺悟,真的很高。”
明翯言:“什麼覺悟不覺悟,我隻在意事實。
實事就是,他們不甘心曾經的平民漸漸與自己對視,也不甘心失去榮華富貴,更不甘心失去被人仰慕的身份。
他們生在富貴鄉太久太久,早就看不清現實的樣子。
指望他們自己放棄,這是不可能的。”
趙元樂:“所以你要自己動手?”
明翯言歎了口氣:“與其最後血流千裡,魚死網破。不如現在先下手,儘可能減少損失,以免被外人趁虛而入。”
趙元樂:“那要怎麼做?”
明翯言:“找出萬和與他背後那些家族的鐵證,趁機將所有皇室醜聞公之於眾,徹底打破人們對貴族的原本看法,讓他們打心底裡覺得,皇帝的存在,就是離譜的,不合理的,可笑的。
待到群情激憤,廢皇室,除貴族。
而以後的一切,便沒了最大的阻礙。”
趙元樂:“那你以後,也就不是世子了,大宅子沒有了,特權沒有了,俸祿沒有了,衣食住行全都不一樣了,生活費都要自己掙了。
哦,赤腹也沒有了,因為不會再有下人仆人了。”
明翯言:“我便終於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