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謝家已經很晚。
謝悠悠進門後,卻見本該睡下的柳慧心從樓上走了下來。
謝時易:“媽?您還沒睡?”
柳慧心解釋:“哦,我有點口渴,下來喝點水。”
臥室就有飲水機,哪至於為了喝口水專門從三樓下來?謝時易一聽這話就知道是借口,見母親很快將目光移向了三妹,頓時明白過來。
他搭著謝悠悠肩膀,拍了拍,寬母親的心:“悠悠沒事,剛才還說明天要跟小棠出去玩兒呢!”
柳慧心還是不放心,她看著謝悠悠,想問,又怕刺激到她,隻能勉強笑了笑,應聲:“是嗎?”
對上母親欲言又止的表情,謝悠悠想到夢裡,母親因為她的過錯,從燕城風光雍容的貴婦人淪為流落街頭的乞丐,卻對她半點責備都沒有,甚至死前還在向她道歉,說媽媽沒用,沒能護住你。
她鼻尖一酸,險些又哭出來,慌忙低頭拉住柳慧心的手,說:“是啊,不就被拒個婚嗎?多大點事,你們至於這麼如臨大敵嗎?”
真不是他們大驚小怪,而是,這些年謝悠悠追逐薄蘭棲的那份執著認真,他們全都看在眼裡,喜歡了六年的人,怎麼可能說放下就放下?
的確,要真隻是被拒婚,謝悠悠或許不會那麼輕易就死心,但她現在知道了未來的悲劇全因她放不下薄蘭棲而釀成,就什麼心思都散了。
費了好一番口舌,總算讓柳慧心相信她是真的沒事了,謝悠悠這才道彆大哥二姐,回房休息。
剛才在薄宅睡了沉沉一覺,謝悠悠躺上床後睡不著。
她扳著手指回憶著劇情,為接下來做打算——
夢裡的“謝悠悠”遭到薄蘭棲拒婚後,被圈子裡不少人明裡暗裡地嘲笑,她傷心生氣,一個人跑去酒吧買醉,也就是在那一晚,和回國的賀厲相遇。
漂亮的女人很容易吸引男人的注意,更何況還是個落單買醉的女人,“謝悠悠”當時沒帶保鏢,很快便被不懷好意的男人糾纏,企圖將她強行帶走。賀厲及時出現,趕走了想占她便宜的男人,好心說送她回去。而“謝悠悠”早已喝醉,冷不丁看到一張酷似薄蘭棲的臉,便認錯了人,立刻哭著撲進他懷裡。
依賴的姿態讓賀厲動了心,抱著她回了酒店。之後的事順理成章,在酒精的刺激下,“謝悠悠”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給了“心愛的男人”。賀厲發現身下的女人竟然是第一次,又難得對他胃口,便決定要對她負責……
故事到這裡,隻是陰差陽錯的一夜情,如果“謝悠悠”醒來後沒有貪戀那份自欺欺人所帶來的美好假象,把賀厲當成薄蘭棲的替身繼續和他糾纏下去的話,也就不會引發後麵的悲劇。
說到底,這一切的發生“謝悠悠”也有很大的責任。
而讓她感到後怕的是,要是今天沒做這個夢,她興許真的會照著劇情走下去。畢竟,她那麼喜歡薄蘭棲……從16歲第一次見麵,就喜歡了……
謝悠悠吐了口氣,壓下心底的酸楚悵然,強迫自己把那份感情徹底抹掉,既然她窺見了未來,有了改變一切的機會,那就不能再這麼感情用事,她怎麼樣都無所謂,但絕對不能牽連到家人。
接下來,她不會再想著薄蘭棲,不會為了他去酒吧買醉,這樣,就不會被人糾纏,也就不會遇到出手相助的賀厲——那麼,之後的劇情也就不會成立。
那就這樣吧,遠離薄蘭棲跟賀厲,保護家人,好好享受她的瑪麗蘇人生!
這一晚,薄蘭棲的手機裡第一次沒有收到來自謝悠悠的晚安。
往後,也不會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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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黎明時分,一架私人飛機降落在燕城機場。
艙門打開,一道高大身影走了出來。男人很年輕,身上隨意穿著休閒裝,但卻有著不符年齡的成熟和獨屬於上位者的氣勢。
登機梯下,早已候著一排人。
“賀先生。”打頭的人詢問他的意思,“現在是直接回賀宅嗎?”
“嗯。”賀厲心不在焉地走下登機梯,腦子裡還很混亂。
事實上,不久之前他還躺在謝悠悠的身邊,曾經他迷戀的柔軟溫香的身體早已變得冰冷僵硬,甚至散發出腐臭,可他還是舍不得放開。他用力摟著她,在她耳邊一聲聲喚著“悠悠”,女人沒有回應,她一動不動,乖乖待在他懷裡,再也不會用帶著恨意的眼神看著他、再也不會厭惡地從他身下逃開,再也不會說她這輩子最惡心的人就是他。她如他所願,安靜地待在他身邊,再也不會逃開,也再不可能逃開。
在謝悠悠自-殺的那間房裡,他守著她的屍體,和她說話、吻她、擁抱她、狠狠要她,就好像她還活著,一切都不曾改變。
他用大量的酒精麻痹自己,自欺欺人地告訴自己謝悠悠還活著,日複一日,直到屍體徹底腐爛,變成一灘淡黃色的屍水,他再也抱不住她,終於在絕望中清醒。
他徹底失去她了。
於是,所有的恨都散了,空了的心裡隻剩下那份偏執的愛。
他遣散了所有傭人保鏢,抱著謝悠悠的照片,躺在那張他們溫存過千百遍的床上,一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