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善類,和謝悠悠相比,更顯肮臟卑劣。如果在她麵前被揭穿那些事,她一定會後悔和這樣的他交往,甚至會厭惡他,厭惡他們之間的這段感情,那樣還不如死了的好。既然結局都會失去她,倒不如在還能維持體麵的時候離開,這樣,至少在她心目中,這段感情永遠都是美好的。
他抱著虔誠的心情,慢慢的、一口一口的,將這塊月餅吃掉。
然後,以訣彆的口吻,對她說:“悠悠,我要走了。”
起初謝悠悠沒明白什麼意思,下意識地想問他要走哪兒去,但看清他臉上神色後,明白過來,他所說的走,並不是那麼簡單的意思。
“是嗎?”短暫的失神後,她找回自己的聲音,“是…要回北城嗎?”
那個帶給他無儘噩夢的城市,他再也不會回去。
遲嘉樹搖頭:“不是,我打算去彆的城市尋找新的靈感。”
藝術家總是需要源源不斷的靈感來灌溉,謝悠悠懂了他的意思,很顯然,燕城已經無法繼續供養他了。
事情有點突然,但謝悠悠不是不能理解。
她緩了會兒,沒讓氣氛變得傷感,笑著說:“那挺好!雖然你已經拿下了國際上最具含金量的獎項,但每年新人層出不窮,要是止步不前很容易就被淘汰。”
她看著他垂在膝蓋前的手。
這雙手修長昳麗。
演奏過感動無數觀眾的樂章。
其中,也包括她。
往後,他會用這雙手,感動更多人,成為高高站在音樂界神壇上的存在。卻不會再用這雙手擁抱她……
成年人的分彆不需要那麼多的眼淚。
她微笑著祝福:“遲嘉樹,期待你的下一場國際巡回演奏會,我一定一定不會缺席。”
話音落下,身邊的人突然轉身抱住了她。
拂麵而來是她熟悉的氣息。
像盛夏陽光那樣乾淨。
恍惚中又想起了今年夏天,她和他拌嘴的情景,人前溫和的萬人迷前輩,私底下竟然刻薄又毒舌,脾氣也壞得要命,害她每次都要花好大力氣來哄。
但,就是這樣的遲嘉樹,在摘下麵具、卸下渾身防備之後,也有一顆柔軟的心。越了解就越明白,他才不是什麼白切黑,而是一個脆弱的孩子氣,以無比笨拙的方式展露著他的愛意。
於是她彎起很輕很輕的微笑,也伸出雙手,緊緊回抱住了他。
“雖然有點囉嗦,但遲嘉樹,你去了彆的地方也不要再戴上麵具,彆為了其他人的那點喜歡壓抑真正的自己,你不知道,原本的遲嘉樹就是最可愛的!”
“還有你後背的傷,你一直沒肯告訴我究竟怎麼來的,但要是它們令你感到痛苦,那就找家醫院去掉,好嗎?”
“以後要是遇到了不開心的事,千萬彆一個人憋著,向朋友訴說心裡會暢快很多,要是找不到人說,可以找我。”
他認真聽著,不舍的情緒在彼此眼底放肆崩塌。
他從沒對她說過“我愛你”,但他知道,她就是他的全世界。然而到了這一刻,還是忍不住遺憾,哪怕嫌肉麻嫌不夠浪漫,也還是應該對著她,好好地說出這三個字。
像這樣後悔的事還有很多。
後悔自己死要麵子活受罪沒早點告白,後悔鬨彆扭故意不見她不理她,後悔浪費了那麼多和她相處的時光。
隻可惜世上最沒用的就是後悔,因為什麼都不能改變,況且,正是在那些被他白白浪費的時光裡,他領悟到了對她的感情。正如他在北城的那些經曆,他痛恨它導致他不得不和她分開,可如果沒有那樣淒慘的童年,就不會成就後來舉世矚目的遲嘉樹,他也不會來到燕城,不會認識她,也不會發生後來的事。
這麼一想,或許這就是命運最奇妙的地方。
他們擁抱了很久。
最後,他鬆開她,給了她一把鑰匙。
“這是——?”謝悠悠疑惑。
“彆墅的鑰匙。”遲嘉樹看著她,眼淚雖然被強逼了回去,但發紅的眼角還是出賣了他的難過,怕被瞧出端倪,他極力克製著自己的情緒,緊繃著聲音說,“總麻煩呂冰也不好,這把鑰匙就托你替我保管。”
不想麻煩其他人隻是怕她拒絕的借口,給她這把鑰匙,無非是為了滿足他自己的私心,希望她能替他守住這個充滿回憶的地方,希望分彆後的日子裡,她能夠偶爾的…想起他……
謝悠悠接過那把鑰匙,沒有拒絕,沉默了下,問:“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他不知道。
但一定還會回來。
這個城市是他拋掉過去開始新生活的地方,也是愛情開始的地方。如果不是被賀厲抓住把柄,他永遠都不會離開這裡。
可惜……
他卻不得不在代表著團圓的這一天,和最愛的人說了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