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數日,婉婉忙前忙後,累得身形都消瘦了一圈。
沈氏讓翠梅過去照顧她,又派崔嬤嬤去看過,聽說婉婉瘦了,她絞著帕子含恨道:“唐枕真是個禍害,下了牢獄還能勾走我女兒的魂。”又對崔嬤嬤道:“她畢竟是我唯一的女兒,你告訴她,隻要她肯認錯,隻要她今後還像以前一樣乖巧聽話,我就讓她回來,帶著她一塊去錦州。”
崔嬤嬤欲言又止,半晌才道:“夫人,小姐說她如今過得很開心,比在閨中還開心,再也不想回來。”
沈氏沒料到會聽見這樣的話,她動了動唇,最終什麼也沒說,隻是當晚氣得沒吃下飯。
又過了幾日,有一天,婉婉聽見外頭有人議論,說宋家進了賊,一夜之間,不但家中財物被偷了大半,宋家主子裡所有男子都被扒光了衣裳、畜生一樣掛在宅邸大門口供人觀看。更奇的是,宋家養了那麼多部曲,竟無一人察覺。
有人便說,這是宋家作孽太多遭了神仙懲罰,也有人說,這是宋家男子中了邪,自己扒光衣裳跑到門口吊起來……市井間眾說紛紜,一個比一個說得離奇,但宋家遭了事卻是真的。
婉婉離開了顧家,如今住的是唐枕一間鋪子後夾帶的小院子,小院裡屋子少,婉婉便和翠梅、朱娘子三人住在一起,另外兩間是店裡女工和朱二住著。
鋪子開在城南,一牆之隔便是街市,遠不如城北清淨,婉婉卻住得自在,她一邊打絡子一邊聽窗外百姓議論,就聽朱娘子道:“東家以前得罪過宋家,唐家沒落,宋家便可勁兒逮著我們欺負,如今可算是遭報應了!真是大快人心!也不知是哪位豪俠如此仗義?”
婉婉心想,一定是唐枕!除了他,誰會為了她出頭,誰又有這麼大的能耐不聲不響做成這件事?
婉婉知道唐枕是有本事在牢獄中來去自如的。
婉婉沒說話,朱娘子便在旁暗暗觀察她。朱娘子以前一直覺得這位少夫人是個膽小羞怯的,倒不是她聽了什麼傳聞,而是唐枕曾在他們麵前提過,說家裡小娘子性情靦腆,將來要有什麼事,要他們多照顧她。
朱娘子萬萬想不到,這位靦腆膽小的少夫人,居然能麵不改色地弄倒兩個大男人,天曉得朱娘子當時倒在地上,看著少夫人怒斥趙姓商人時,心中有多震撼。
朱娘子自然不知,當時“鎮定自若”的婉婉其實怕得微微發抖,隻是強作鎮定,再加上有冪籬遮掩,旁人看不清她的神情罷了。不過她當然不會將此事說出來,現如今在外邊是她自己做主,她必須強硬,必須拿出氣勢來!
婉婉這樣想著,抿直了唇,不覺做出了一個發怒的樣子。
朱娘子看她這樣,卻以為少夫人不待見她,想來想去,隻能是因為那件事,當即道:“少夫人,有件事我得同您說清楚。”
婉婉茫然抬眼看她。
朱娘子道:“就是在春風樓那日,楊廚子都是胡說八道,少夫人可莫要信他,東家那時不過是玩笑而已,誰也沒當真的。”
婉婉點頭,麵上雲淡風輕,“噢,我早已忘了這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朱娘子這才鬆了口氣,這時外邊傳來朱二的呼喚,朱娘子便退了出去。
婉婉看著朱娘子的背影。
在婉婉眼裡,朱娘子相貌生得也不錯,走上街上也能被人誇一聲標致,但遠遠算不上是個美人。
但婉婉心裡還有有些介意,凡事涉及到唐枕,她就越發清醒地認知到,自己也不過是個小氣的平凡人。朱娘子說那不過是玩笑話,可婉婉心裡清楚,涉及到婚娶之事,唐枕不會開玩笑,也許他曾經是真的想要求娶朱娘子的。
然而這跟朱娘子有什麼關係呢?朱娘子不過是個外人而已。婉婉分得很清楚,她什麼也不會跟朱娘子說,什麼也不會對朱娘子做,她隻能靜靜等著,等著唐家沉冤昭雪,或是唐枕越獄出來的那天,才能問他。
她還要等多久呢?
婉婉盼著那一天快一點到來。
她摸著肚子想,希望不要太久,要不然她就得想辦法把肚子弄大了,哎!
婉婉摸著肚子歎息時,牢房當中,唐太守夫婦收到了獄卒送來的飯食。
獄卒道:“你們兒媳婦可真是有孝心,日日送吃送喝,生怕我們哪裡虧待了二位。”
食盒打開,裡頭飯菜雖然不及在太守府時精致,但比起牢房裡的夥食,要好了不知多少遍。
“也不知婉婉花了多少錢打點,才能送進來這些。”唐夫人歎息道。
夫妻倆隔著一道牆,正要一起用飯,忽然聽見不遠處傳來嘩啦一陣響,一名官員在眾人簇擁下走了進來,宣讀道:“聖上已查明,真凶另有其人,唐太守乃是為奸人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