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枕勸道:“這不是挺好?無官一身輕,將來誰再不小心死在安州,也與阿爹你無關了。”
在牢裡被折騰了近一個月,唐守仁再沒力氣追著兒子打,隻懨懨道:“你說得倒輕巧,沒了官職,今後你再闖禍,看還有誰給你善後?”
唐枕很輕鬆,“何須你們給我善後?你不是早就想辭官嗎?這不正好?以後輪到我這當兒子的養活你們了。先說好,天天鮑魚燕窩的我供不起,不過讓你們衣食無憂,一年吃幾次魚翅燕窩還是夠的。”
唐太守和唐夫人都是一驚,望著兒子不可思議。
頭一回被二老用這種目光看著,唐枕難得有幾分不好意思,他強勢往兩人中間一插,一手攙著一個,將他們往牢房外帶。
剛剛走出大門,就看見裴遜迎麵而來。
裴遜以前在唐守仁手下辦事時,瞧著彆提多耿直忠誠了,辦事也牢靠,因而雖然此人其他毛病頗多,但唐守仁也一直挺看重他,隻是沒想到唐家一朝落魄,裴遜此人翻臉能比翻書還快,活脫脫小人一個!此時再見到他,唐守仁焉能有好臉色,當即將臉轉向一邊。
裴遜嗬嗬一笑,“太守大人,哦不,本官忘了你已經被撤職了,沒想到啊沒想到,我還以為唐家沉冤昭雪,聖上能看在你受這一番委屈的份上,給你個封賞,沒想到到最後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啊!好歹當了這麼多年太守,如今滋味不好受吧!”
唐守仁不料這人到現在還不忘前來落井下石,正要反唇相譏,忽然聽見兒子開口了。
唐枕也嗬嗬一笑,“裴大人說的是,我爹好歹當了這麼多年太守,好歹曾經裡裡外外用了裴大人這麼多年,不像裴大人,辛苦一輩子,還是隻能屈居郡丞這麼個小官,被一任又一任太守使喚,裴大人,我真是為您叫屈啊!”
唐枕這麼說,豈不是把裴遜形容成了一個曾經供唐太守隨意使喚的下人?裴遜怒極,他對太守之位很有些野心,怎能容許唐鎮這樣說,瞪著唐枕正要罵,餘光忽然瞥見孫刺史的車駕,連忙收了口側身行禮。
孫刺史為人有些迂腐板正,他曾經身為唐守仁的頂頭上司時,見唐守仁政績不錯,便想要推薦唐守仁擔任下一任刺史,後來以為唐守仁聯合五皇子謀害太子,便立刻捉拿他下了牢獄。如今真相大白,發現唐家是受了無妄之災,孫刺史又不免起了幾分同情,因此還特意下車與唐守仁寒暄兩句。
隻是牢獄的環境實在太差,唐守仁雖然因為身份,被安排的牢房不算最臟最臭的,但半個多月不能洗澡換衣,就算天氣再涼,身上也不免有股味,此時唐守仁和妻子三人站在一起,那股味兒更彆提多重了,尤其唐枕還使勁往他麵前湊,孫刺史被熏得實在受不住,沒說兩句便放了他們離開。
等唐家眾人一走,裴遜立刻湊到孫刺史麵前,他旁敲側擊一番,見孫刺史並未提起那事,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大人,唐守仁被罷免,如今安州太守一職,是否……”
他還未說完,孫刺史便應了一聲,“哦,擔任太守的人選已經定下了。”
裴遜禁不住露出希冀來,就聽孫刺史道:“正是趙氏家主趙廣。”
裴遜麵色一呆,忍不住尖聲道:“怎麼會是他!”
孫刺史聞言淡淡看他一眼,“不是他,莫非還能是你?”
裴遜忙道:“大人,這安州的庶務有一大半是由我料理,這些日子我所作所為您也看見了的,你還曾經誇讚我有治理一州的才能,若是您舉薦另一位德才兼備的賢才擔任太守,我決沒有半分怨言,可是那趙廣,他終日隻知吟詩作賦賞花煮酒,他何德何能,他怎麼治理好安州?”
孫刺史便道:“這不是還有你嗎?”
裴遜瞪了瞪眼睛,不敢相信地看著他。
孫刺史聲音還頗溫和,“你在料理庶務上頗有些才乾,正是一位稱職的郡丞,趙廣不善庶務有甚要緊?有你在他手下料理庶務就夠了。”
裴遜麵色僵硬,半句話也說不出來,眼中一片失望。
孫刺史見狀不悅起來,“你這是什麼臉色,莫非你還真敢奢望能當上太守?裴遜,你才乾的確不錯,可出身還是太低了,趙氏一族就不同了,他是大族出身,族譜上出過一位皇後一位貴妃,家世顯赫血脈尊貴,豈是你這種小士族可比的?”
裴遜僵硬著拱手,“下官明白了。”
孫刺史也不管他臉色多差,撫須道:“你明白就好,明日你就上趙家去吧!”
唐家馬車上,婉婉問唐枕,“夫君怎麼知道裴大人一定當不了太守?”
唐枕半是嘲諷道:“誰讓孫刺史嫌他出身低呢!”他說完,見婉婉離他遠遠的,有些受傷,“不是吧!我就幾天沒洗澡,有必要離我這麼遠嗎?”
婉婉搖頭,“夫君想錯了,我不是嫌你臭。”
唐枕心想你果然覺得我身上臭,就聽婉婉道:“夫君我問你件事?”
唐枕十分大方道:“問。”
婉婉瞅著他,“夫君,聽說你曾經向朱娘子求親,是真的嗎?”
唐枕:……
他慢半拍反應過來,這是道送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