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呼嘯,經曆一番惡戰的眾人早已筋疲力儘,袁無計看著麵前滿目瘡痍,再一想丟失兵器的後果,渾身精氣仿佛被抽乾,失魂落魄地站在那兒。
手下兵士已經哭起來,“大人,怎麼辦?丟了兵器,朝廷一定不會饒過我們的!”
“我不想被砍頭!”
“好不容易走到這兒,眼看就要到天壽關了!”
是啊!眼看就要到天壽關了,再走幾日,就能到安州了,竟然在這裡功敗垂成……
袁無計咬緊了牙,眼眶紅得幾乎要滴血。
可就算將兵器護送到安州又能如何?他隻是一個沒有背景的四品武官,除了自己一份俸祿,他再拿不到彆的東西,甚至連那一份不算豐厚的俸祿,都要分出來貼補手下兵士,隻因朝中貪官汙吏年年貪墨軍餉,冬天那麼冷,發下來的軍服裡連塞二兩棉花都吝嗇。
每日都要輪崗值守,兵士手指凍得又紅又腫,卻還得握著武器去拚命。
他連續幾次上折子討要軍餉,上頭的人卻隻顧著爭權奪利,根本不將他們這種小人物放在眼裡。
“忠於這種朝廷還有什麼用?有什麼用!”
“大人……”
對上兵士們驚惶的目光,袁無計這才發現自己竟因一時激憤將心裡話說了出來。可他並不後悔。
時下武官的地位遠遠低於文官,同樣是四品,文官每日清談宴飲、醉生夢死,庶務全交由手下濁吏處置,而武官則通常會被冠上粗鄙、野蠻等汙名,除非是三品以上的武官才能得些權勢,而像袁無計這種雜號四品武官,軍中數不勝數,連手下兵士的糧餉都時常會被那些文官克扣。
大多數武官因此結黨營私,跟文官聯合起來克扣手下兵士糧餉,也有的貪得無厭,將糧餉全部扣下供自己享樂,兵士們沒辦法隻能去外邊劫掠平民,比馬賊山匪還要凶惡,他們上頭的武官理虧,不但不約束反倒縱容,久而久之,百姓見了身著軍袍的人,比見到山匪還要懼怕。
但袁無計不同,他秉性正直,更不會苛待下屬,手下兵士都服他,可也因此得罪了幾乎所有同僚,否則也不會淪為皇權鬥爭的犧牲品,被安排上這樣一份苦差。
在這種兵荒馬亂的年歲,你將兵器安全送到,那是本分,萬一有個什麼閃失,就是失職,更何況是上萬件兵器全都丟失,這種罪責,輕則流放,重則斬首。
“進一步是死,退一步也是死。”袁無計目光掃過麵前每一張臉,“我知道大家都不想受朝廷責難,我也知道大家這一路都難!諸位弟兄,若是信得過我,就脫下這身軍袍,跟著我另尋安身之地。今後隻要有我一口飯吃,就不會叫兄弟們挨餓受凍!”
聽了這話,在場兵士幾乎毫不猶豫齊聲喊出,“誓死追隨大人!”
“好!”袁無計眼眶微微發熱,立刻吩咐下去,“將那些人的衣裳換上,我們調轉方向,繞水路離開。”
“這些人不知是哪方派來的,他們做平民百姓打扮,肯定是為了過關,搜搜他們身上。”
“大人,找到了,他們身上有路引,過關公驗,還有銀兩!”
“好!立刻收起來,有用的都帶上!把我們的衣服換到他們身上。”
一通吩咐下去後,袁無計很快也找到一個身形跟他相仿的刺客,將身上五官的鎧甲換到對方身上,又拔劍劃花他的臉,這樣一來,朝廷的人追查過來,隻會以為他們都被殺害,不會再派兵通緝他們。
那個麵具人似乎對這些匪徒更有敵意,同樣被他打飛,袁無計手下兵士隻是受些皮肉傷,那些匪徒卻全都癱軟在地再也無力動作,袁無計盯著這些人,又想到那個力量神異的麵具人,目光不覺閃了閃。
他們將這些人全都補刀殺死,又很快把營地裡剩下能帶走的糧食全都帶走。騎馬飛快逃離此地。
而在他們逃離的下一刻,與之相反的道路儘頭漸漸冒出了一群拉著馬車的人影。
領頭一個戴著麵具的高挑身影道:“叫你們彆讓匪徒把兵器搶走,你們怎麼拉著就跑?”
聞言,其中一個高壯漢子道:“老大,這也不怪我們啊,大家都在搶,為什麼咱們不能搶?搶到就是賺到啊!”
“我……”唐枕舉起手作勢砸他一拳頭,把那高壯漢子嚇得一哆嗦,其他人見狀也趕忙縮回腦袋,老老實實拉著運兵器的馬車走回去。
隻是到了地方,眾人卻是一驚。
“人怎麼都死光了?”
“馬也不見了,難道又來了一夥匪徒?”
在眾人的驚疑聲中,唐枕跳上前查看,很快就皺起了眉頭,“這些不是原來那些將士,這個躺地上的也不是剛剛那個校尉。若是有匪徒又來殺人,他們沒必要毀掉他的臉。還有這些躺地上的兵士也對不上,原來那些兵士都是北方人,皮膚被凍得較為粗糙,而這些人無論是皮膚還是骨相,都顯然是南方人。”
手下人麵麵相覷,“那老大,現在怎麼辦?”
是啊,現在怎麼辦?
唐枕盯著那一車車兵器,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