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1 / 2)

聞人靖麵色驟變。

他雙唇囁嚅著,想要說些什麼,裴長晉卻冷笑開口道:“落子無悔,堂堂聞人家的下一任家主,你既做了選擇,那便該明白,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可買!”

“長晉……”

聞人靖滿眼痛苦,握緊雙拳道,“我知道你們恨我,怪我,姝兒……她會選擇跳萬魔窟,都是我的錯,可是我……”

“聞人公子,慎言。”不等他說完,裴長晉便冷漠的道,“你既然已是裴月的道侶,姝兒這個名字,還是不要叫了。裴姝與你已無任何關係,女子的閨名,豈容外男胡亂叫?”

“你說是嗎?裴月。”

他說著,轉身看向了門後。

那裡,裴月已不知站了多久。

少女的麵色蒼白如雪,僵硬地站在原地,觸及到裴長晉的目光,她猛然慌亂的向後退了幾步。

滿臉羞恥,恨不得跑得越遠越好。

但腳卻像是生了根,再也動不了多少了。

“聞人靖如今已是你的道侶,你願意你的道侶這般親密的喚其他女子嗎?”不久前還對她溫和有禮的兄長如今卻滿目冰霜,說出的話,猶如一支冷箭,深深地刺進了她的心裡,血肉模糊也不足以形容,“你們的道侶大典雖因為意外暫時取消,但名分已定,此事此生都不會再改!”

“月兒,”他忽然親昵的喚了她一聲,唇角隱約帶了些笑,“對於這個結果,你滿意嗎?”

裴月猛地咬住了柔嫩的唇,羞恥幾乎是瞬間便衝上了頭頂。

她對上裴長晉的目光。

他明明在笑,可這一瞬,裴月卻覺得那滿是嘲諷。

他問她,你滿意嗎?

她怎麼能不滿意呢?搶了異母姐姐的戀人,就像是……像是她的生母一般,如何能不滿意?

即便,她當時真的以為自己快死了。

可是死亡,不是她可以不顧倫理道德的理由。

裴長晉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無不再告訴她,她曾有多麼卑劣,多麼……無恥。

可是……可是……

“夠了!”裴無韋忽然低吼了一句,“長晉,你閉嘴。姝兒之事,並不僅僅因為此,你不能遷怒於月兒。她到底……”

“她是無心的,也不知情對嗎?”裴長晉補全了他的話,麵色笑意更濃,看著裴無韋,眸色暗沉無底,“父親,我知道。”

他當然知道,裴姝選擇跳萬魔窟這事,不僅僅是因為裴月。

他更知道,怕是傷她心最深的而是他,讓她最絕望的也是他!

他們都不無辜。

他是裴姝的兄長,是本應保護她的人。

既然如此,他自是要幫她把這仇一點點討回來,把他們欠她的也全部要回來,絕不放過任何一個傷害她的人。

當然,也包括他!

“聞人靖,你記住,這一生,你隻是裴月的道侶。我們裴家再落魄,也不可能讓二女共侍一夫!”裴長晉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聞人靖麵色大變。

“長晉說得對,既然已做了選擇,便不能後悔。”裴無韋也沉著臉,他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語的齊月,終究還是心軟了,問,“月兒,你的想法呢?”

裴月怔怔的看向他。

裴無韋心中歎息一聲道:“你也不要想太多,姝兒一事,錯得最厲害的是我們。”他已經失去了一個女兒了,不能再傷害另一個了。

“你兄長的意思,也是為父的意思。”他沉著臉看了聞人靖一眼,“婚姻大事,豈容兒戲?父親絕不會讓你,讓我們裴家淪為笑柄的。聞人靖,你傷害了我裴家一個姑娘還不夠,還要害了另一個才成嗎?”

當初的權宜之計,如今卻成了懸在頭上的利刃。

聞人靖鐵青著臉,卻再也說不出什麼了。

他看向裴月,目光是前所未有的痛苦。

半晌,他才深深地對裴月說了一句:“抱歉。”

裴月身子晃了晃,許久,她才聽到自己似乎說了一句:“沒關係,我知道的,我……不介意的。畢竟,聞人師兄從始至終喜歡的……”

都不是我。

最後這四個字卻像是被堵在了喉嚨裡似的,每一個字都讓她痛徹心扉,讓她難以啟齒。

是啊。

她明明知道聞人靖愛得不是她,可為什麼卻貪心的想要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呢?

眼眶漲得生疼。

她仰著頭,猛然轉身,飛快地跑了出去。

她撒了謊。

不是沒關係,她介意,她真的很介意!

她和她的生母一樣,明知道會讓人不恥,但依舊奢求著彆人的東西。

姝姐姐……

姝姐姐!

她多想變得和她一樣,她告訴自己不要哭,可或許人生來就是不一樣的。有的人即便遍體鱗傷,也能堅強的站起來,而有的人,眼淚卻是廉價的。

“為什麼,為什麼!”她跑了很久,不知怎的,便跑到了萬靈峰上。她望著這座冷寂的山峰,看著那幾座簡單的木屋,忽然坐在地上崩潰的大哭,“為什麼……為什麼你不可以多堅強一點?”

為什麼,為什麼要把這一切還給她?!

為什麼要用這一切,告訴她,原來她與自己的生母一樣……也是一個小偷。

一個沒有羞恥心的小偷!

裴月忽地拔出了萬靈劍,一劍朝旁邊的古樹揮去。

砰的一聲。

古樹應聲而倒,濺起了許多灰塵。

她怔怔的站在原地,塵土飛進了她的眼睛,刺得她生疼,眼淚一顆一顆的朝下麵掉,可她卻像是石雕一般僵硬無比。

她看著手中劍,看著自己的手,再看著那倒在地上的古樹,大聲笑了起來。

“月兒。”

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裴月的笑聲微微停滯了一瞬,她僵硬地轉過身,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

是仲無愁。

“無愁哥哥。”她喃喃的喚了一聲,聲音顫抖,邊笑邊哭,“你也是來跟我說抱歉的嗎?錯了,我們都錯了,該道歉的是我,是我!”

“王行殺了青岩,我什麼都不知道,自作多情的想要去尋姝姐姐解釋,還想要為殺人凶手開脫。”

“我快死了,所以不顧羞恥之心,向彆人的道侶表明心跡。甚至聞人師兄提出要與我舉辦道侶大典時,貪心的接受了這一切……”

她淚眼朦朧的看向仲無愁,笑著說,“又蠢又可恥對嗎?”

仲無愁抿了抿唇,走到她身邊,搶過了她手中劍。

因為太過用力,她的手心已經被劍柄磨破了。

“發生了什麼事?”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如此問道。就像一切都沒變一樣,他還是那個溫柔可親的大哥哥。

“聞人師兄要與我解除婚約了……”

雖然在裴姝跳下萬魔窟的那一日,這個結局便已經注定了,但是,“為什麼……為什麼?既然是這個結果,為什麼從一開始不拒絕我?”

而是放任她的貪心,讓她在這條可恥的路上,走得越來越遠。

仲無愁麵色冷沉,從儲物戒裡拿出藥粉,執起裴月的手,仔細的塗抹在她的傷口處。

“無愁哥哥,你也怪我的對嗎?”

仲無愁擦藥的手微微頓了頓。

沉默了許久,就在裴月以為他不會回複她時,仲無愁才開口道:“我不怪你。”

裴月猛地抬頭看著他,那雙朦朧的眼中有了微弱的光。

仲無愁垂著頭,沒有看她,撒完藥粉後,便用紗布把她的手包了起來。他麵上沒什麼變化,聲音卻是乾啞的。

“我隻怪我自己。”

三年前,是他把裴月拉進了這深淵中。

若要怪,最該怪的是他自己。

這一切,從他自私的想要用無辜之人的命去滿足自己的私欲時,便已經錯了。如今到了這個地步,他有什麼資格去怪裴月?

一個本不該遭受這一切的受害者。

“抱歉,之前傷了你。”

他曾因想要救裴姝,於是傷害無辜之人。而等到裴姝醒來,他卻又因為愧疚,忘記了自己的初心。

“回去吧。”他為她處理好了傷處,依然像一個溫柔的大哥哥一樣,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道,“好好修煉。人,選擇不了自己的出生,但是卻能選擇自己的未來。”

“月兒,阿姝把靈骨和心頭血給你,或許,不僅僅是還恩。”

裴月怔住。

她的心,在那一瞬間飛快地跳動了起來。

而仲無愁,在那一刻,身上的靈壓忽然變了。

天上烏雲突聚,響雷刺耳。

時有閃電劃過。

那是。

渡劫之兆。

仲無愁心有所感,一把推開了裴月,隨即飛身朝劫雷飛去。

電閃雷鳴間,他盤腿在空中,祭出自己的本命靈器——一把通身碧綠的琵琶,碧玉之色如水洗,輕手一撥,彈破碧雲天。

*

是夜,淩雲峰上。

萬籟俱寂,偶有蟲鳴之聲。

裴長晉盤腿坐在榻上,雙眸緊閉,夜很靜,可他的心卻如何也靜不下來。便是元嬰期修士,此刻也無法沉入修煉之中。

他似是做了一個夢。

夢裡,有他自己、有裴姝,也有……娘親。

她們的音容笑靨清晰無比,仿佛從未離開過,鮮活靈動,像是還活著一般。母女兩人正在玩遊戲。

才丁點大的小裴姝頂著自己圓滾滾的小身子,在踢毽子。

可她太小了,身子圓乎乎的,極是不協調。

毽子還沒踢上,倒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濺起了一片塵土。

“娘親,痛……”

小裴姝憋著嫣紅的小嘴巴,張開小胖手,圓溜溜的一雙大眼睛可憐巴巴的望著自家娘親,想要娘親來抱她。

結果,娘親非但沒有去抱她,反而咯咯的笑了出來。

實在是不像話!

小裴姝雖然才丁點大,但是她自幼聰明,雖然不是很懂,但也知道自己是被娘親嘲笑了,一時之間更委屈了。

然而,她卻沒哭,反倒是鼓著腮幫子,小手撐在地上,賣力的想要站起來。

但很可惜,兩三歲的小孩兒身材比例實在堪憂。

小裴姝剛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還沒站穩呢,一陣風吹來,就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一下,坐得可結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