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主的意思,是讓我與龍凜喝這交杯酒?”看著自己與龍凜手中的酒,裴姝罕見得愣了一瞬,眸間甚至出現了一絲茫然。
便連平日裡清淡的語氣此時竟也含著難以置信。
這位桃源國國主到底是無心,還是故意這般做的?
“是呀!”她話音剛落,便見那位長了一張精明霸氣臉的國主理所當然的點頭,見裴姝與龍凜不動,甚至還催促道,“你們快點喝吧,本君困了,本君想睡覺了。”
裴姝不由自主的朝一旁的青年看去,恰時,龍凜也轉過了頭來。
不知怎的,一絲絲尷尬彌漫在了兩人的身周。
雖然知道那雙眼睛看不到,但是當被龍凜這般看著時,她竟莫名有一種龍凜真的在凝視她的感覺。
“哎呀,快喝吧!彆磨蹭了!”
這位桃源國國主一瞧便知是個急性子,見裴姝兩人磨磨蹭蹭的,索性直接站了起來,然後站在了兩人中間,伸手拽住了兩人的手。
隨即,讓兩人的兩手交叉。
“本君特意問過了,交杯酒就是要這樣喝的。”她再次催促道,“快喝,喝完睡覺啦!”說著,一雙眼睛虎視眈眈的看著麵前的兩人,仿佛裴姝兩人若是自己不動手,她便幫他們動了。
在這種緊迫逼人的目光下,裴姝頓了頓,忽然笑了一聲。
然後,一仰頭,便喝了那杯酒!
她一動作,龍凜自然也要跟著動。雖然看不到,但是聽著聲音,龍凜卻能感覺得到方才發生的一切。
——裴姝喝了那杯交杯酒。
霎時,青年的表情有些怔愣,捏著酒杯的手指忍不住發緊。
“彆讓國主等急了,快喝了吧。”耳邊響起了女子熟悉的清冽嗓音,隻聽她說完這句話後,忽地又含笑喚了聲,“阿凜。”
阿凜。
這是裴姝第二次喚了這個稱呼,但第一次隻是隨意的敷衍兔白白,可這一次,明明還是那道聲音,仿佛什麼都沒有變,又仿佛什麼都變了。
第一次時,他的心毫無波瀾。
可這一次,心跳卻不由自主的加快了。
有那麼一瞬間,龍凜甚至覺得自己的心臟要從胸腔裡蹦出來。
“阿……”
見他怔愣著,裴姝便又出聲了。
隻是這一次,沒等裴姝再一次叫出那個名字,龍凜便猛地仰頭,一口飲儘了那杯交杯酒。
能用來做國主新婚夜的酒,自然是桃源國最好的酒。酒香醇厚濃鬱,入口的一瞬間又辣又苦,然而卻又有回甘。
——是一種難以形容的味道。
“這就對了嘛!”
正這時,隻聽旁邊傳來清脆的拍掌聲。國主笑著道,“喝完交杯酒該做什麼呢?”
她自言自語了一句,隨即也不等屋子裡其他兩人回答,便又開心的拍拍手道:“對了,是洞房!本君是國主,你們是本君的王後,所以……”
“王後們來侍寢吧!”
說著,她便脫下了自己那大紅色的喜服,躺在了大床的中間,然後拍了拍兩邊對裴姝兩人道:“來,你們也躺下來吧,我們洞房!”
兩個應該侍寢的“王後”:“……”
方才“交杯酒”都喝了,再侍寢也沒什麼放不開了。於是裴姝當先一步,也跟著躺在了國主的左邊,邊道:“阿凜,你就睡國主右邊吧。”
她倒是適應良好,已經看不出一絲尷尬的模樣了。
龍凜眉頭都深深皺了起來。
但不等他猶豫,手腕便倏然被人握住,然後一個用力,便把他拉了過去。他該躲開,也該拒絕的。
可最終,他卻是沒有抽出自己的手,而是順著裴姝的力道,僵硬的躺在了另一邊。
“好了!這下終於可以睡覺了!”
待他也躺下來,中間的那個奇葩國主便真心實意的感歎了一句,“成親真的好累哦。”
說完,眼睛一閉,不過片刻,便開始打起了呼嚕,竟是這般睡著了。
“……原來還是有警惕心的。”
龍凜正僵硬著身子硬邦邦的躺在那裡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時候,便聽見了裴姝一聲低低的感歎。
原來裴姝見國主睡著了,便想試探一番。
結果身子剛直起來一點,已經睡著的國主手便一動,竟是又把裴姝按了回去,嘴裡還嘟囔著,“不許走!洞房!”
雖然睡著了,但是婚禮的流程倒還是記得牢牢的。
如此一來,裴姝倒是不好再動了。
她本來都做好了今天要和國主交手的準備,畢竟無論是她還是龍凜,都是不可能真的與之成婚洞房的。卻是沒想到,這位國主竟真是個讓人意想不到的奇葩——她理解的洞房竟然就是三個人蓋被子純睡覺。
這般懵懂,比之孩童也好不了多少。但裴姝幾次試探觀察,卻是發現這位國主並不是裝出來的。
若說最開始的立兩個王後或許有著陰謀,但方才的交杯酒和洞房,便不可能了。
國主是真的這般以為的。
在桃源國國主的眼中,她與龍凜都該是普通的凡人才對。以這位國主的修行,按理,是不會把他們放在眼中的,就算想捉住他們,也不用如此大費周章。
所以,既然不是陰謀,便隻有一個原因了。
——這位桃源國國主真實性情便是如此,可以說是憨傻,也可以說是純真如稚子。可她的身上卻籠罩著濃濃的血孽,與她表現出來的性子,卻是極不和諧的。
所以,最終真相到底如何,還需再考證。
“我們也休息吧。”
裴姝心中思緒翻飛,過了一會兒,終是先壓下了心裡的疑惑,偏頭,如此說道。
這話,自然是對龍凜說的。
沒等龍凜回應,她便也閉上了眼睛,竟是真的打算這般在這張喜床上睡一夜。
空曠的屋子裡霎時安靜了下來,隻能聽到國主的小呼嚕聲,以及……另一人淺淺均勻的呼吸聲。
龍凜睜著眼睛,有那麼一瞬間,似乎看見了一絲淺淺的橘色燭光。
但等他再看時,看見的又隻有一片黑暗了。方才的那絲光亮,似乎隻是他的錯覺。
夜深了,是該休息了。
可龍凜卻是一點睡意也無,他的腦裡也是空空的,仿佛什麼都沒有想,可另外兩人早便睡著了,隻他毫無睡意,甚至越來越精神了。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那奇葩國主忽然叫了一聲。
然後忽地朝左邊翻了過去,好在裴姝睡覺也警醒,在她砸下來的瞬間便躲了開去。
但這張床雖然很大,可他們三個人躺在床上,能活動的空間自然是有限的。奇葩國主的睡姿極其誇張,很快便從中間睡到了左邊去。
裴姝被她弄醒了,見此,自然想離開。
可偏偏即使睡熟了,奇葩國主依然牢牢記得今夜是她的洞房花燭夜,她要和兩個王後洞房的。
於是她霸占了裴姝的位置後,手臂一抓,便拽住了裴姝的腰帶。
然後一個用力,便把裴姝甩到了中間去。
“洞房!”
屋子裡,再次響起了奇葩國主的聲音,可霸道了!
她的力氣極大,裴姝一時不查,竟是沒有掙脫開,隻能順著她的力道,躺在了她之前的位置。
奇葩國主到底是睡著了,用力有些過渡,甩過去的時候位置自然偏了一些。
躺下去的瞬間,裴姝的手恰好砸在了龍凜的胸膛上。雖是隔著衣裳,可那觸感卻是極其清晰的,那手臂帶著暖意,且……柔滑。
青年的身子忽地震了震。
“沒有砸疼你吧?”
裴姝不想把奇葩國主吵醒,便也沒有真的用力去對抗,頓了頓,最終還是順其自然的躺好了。
想到自己方才的手砸到了龍凜,她便偏頭輕聲問道。
她的聲音很輕,可此刻,卻猶如雷聲炸響一般,在龍凜的耳中發出了轟鳴般的回響。裴姝調整了位置,所以兩人之間其實還有一些距離的,隻要不亂動,兩人便不會碰在一起。
可在同一張床上,再遠也遠不到哪裡去。
她說話很輕,可呼出的氣體卻是熱得厲害。
那些熱氣儘數噴灑在他的耳朵上、脖頸上,引得那冷白的皮膚竟是起了一層顫栗,然後一層胭脂色緩緩的染了上去。
“……沒有。”
龍凜一出聲,才發現自己的聲音竟不知何時有些啞了,喉嚨又乾又癢,不舒服到了極致。因此,隻說了兩個字,他便立刻閉上了嘴。
然後,偏過頭,像是要躲開那層層疊疊、連綿不斷的呼吸似的。
可這般近的距離,又怎能躲得開?
聽到龍凜說沒事,裴姝說了句那便好,便重新閉上眼再次睡了過去。
她的呼吸清淺又均勻,就這樣一點點的灑在他的脖頸上。不知什麼時候起,龍凜的身子越發僵硬了。
睡意更是一點也無。
哪怕什麼也看不到,但他還是睜著眼睛,就這般麵對著一片黑暗……不,不對,黑暗中,總有一點金光不時的出現,時刻提醒著他……身旁那人的存在。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久到龍凜隻覺眼睛都有些酸了,久到他仿佛已經習慣了旁邊的那淺淡的呼吸聲,他總算是有了一點睡意。
可這一覺睡得卻是一點兒也不踏實。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隻是這一夜,夢卻沒有斷過。
夢裡的內容不記得了,龍凜隻覺得身體一陣陣的發熱,起初,他隻以為是夢,直到耳邊傳來了熟悉的女聲。
——一道似乎在他夢裡多次出現過的聲音。
“龍公子,龍公子?快醒醒!”
是她在耳邊喚他,聲音裡似乎帶著一絲焦急。
是夢嗎?
正這般想著,手臂卻忽地一疼,龍凜猛地睜開了眼睛,從迷夢中驚醒了過來。而隨著他睜開眼睛,一旁,裴姝快速抽回了自己方才作惡的手。
原來,她剛才見龍凜一直不醒,便在他手臂上輕輕掐了一下。
好吧,不是輕輕的。
但這也不怪她手重,分明是龍凜睡得太死,她才不得不這般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