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知道這雪劍無法真正的傷到她,可齊仙兒依然本能地朝一旁躲開。
一動,她便見雪劍之後的青衣緩緩勾起唇角。下一刻,那抹青影,竟是當著她的麵忽然散。
便如風一般,散落在空氣之。
無影無蹤。
“……啊啊啊啊——!”
而在那青影化為虛無的同時,一聲極其慘烈淒厲的叫聲衝天而起,幾欲要震碎這個空間。齊仙兒所化的巨人的身體忽然出現無數的劍痕,然後,轟然裂成千萬碎片!
“你是她的對手。”
“我是。”
“你打過她的。”
“我能。”
“你若是執意如此,或許會死。”
“你錯,我會活下來。”
恍惚間,齊仙兒分神崩裂的那一刻,似乎聽到一道悠遠厚重的陌生聲音,以及裴姝的聲音。
兩道聲音,一問一答。
可是她的眼前,分明隻有裴姝一人。
知何時,那抹青影重新出現在她的麵前。她的麵容依然蒼白,唇角的鮮紅顯眼至極,身甚至搖搖欲墜。
可她沒有死,甚至……還破她的分神!
以身為容器,灌進無數混沌之力,置之死地而後生。生為混沌,死為混沌,混沌即是這天地萬,即是吾身。
便如她曾經以身化器對抗軒轅鼎一般,如今,過是再來一次罷。
而這一次,她會輸。
一劍入道,一劍化嬰!
她曾以凡人之軀入道,如今,又以無靈根靈骨之身跨過築基、結丹,直接結成元嬰!此間凶險再述,正如她所思所想所願,她會親手手刃仇人,她也會死。
桃源國外,齊仙兒的本體猝然噴出一大口鮮血,臉色驟然慘白一片,眉目間竟是有死灰之色!
“娘!你怎麼?”
裴月忙衝過來,扶住齊仙兒搖晃的身體。
隻見,那麵鏡,也是桃源國的鑰匙,竟是發出清脆的聲響,裂開。裡麵的畫麵,頓時模糊一片,再也看清。
“裴姝!裴姝!很好!”齊仙兒怒極反,猛然擦唇角的血,推開裴月道,“憑麼?!老天公,憑麼讓沈茹生下的賤種有如此天賦?我服!”
說著說著,她忽然哈哈大起來,滿麵瘋狂之色。
裴月看得心驚膽戰,心知是姝姐姐傷她娘。
她之前發現裴姝,本是想把裴姝在桃源國的事告訴她母親的。她勸娘親,也無法看著兩人交戰,無論是誰傷,裴月都接受。
——裴姝救過她,她報救命之恩便罷,可卻也做出恩將仇報之事。可是娘親……她好容易才找到娘親,她也想娘親受傷!
可是,到底天意弄人,她娘親還是發現裴姝。
裴月看得分明,她娘極其仇恨裴姝,一發現裴姝,便想要至她於死地。為此,惜把自己的分神放進桃源國。
卻想,結果受傷的卻是已為凡人的裴姝,而是她娘。
姝姐姐……竟然已經這般厲害嗎?
裴月心有些恍惚。
而此刻,齊仙兒過之後,卻是捏住鏡,運起全身靈力,竟是想要毀這鑰匙,也毀這桃源國!
失桃源國,待她成仙,她還可以再建數個桃源國。
失黑蛟,她也能再找到其他的代替品。
可把她傷成至此的裴姝必須死!
便是裴姝再厲害,她身在桃源國裡,隻要桃源國毀滅,她自是活下來,這是獨立世界的法則!
即便如此做,齊仙兒自己也要受到極大的反噬,可此刻,她也顧那麼多。想要煉化桃源國容易,可毀它卻難。
然而,靈力卻猶如石沉大海。
下一刻,她手的鑰匙便忽地化為銀光,消散在天地之間。
“怎麼可能?!”
隻一瞬間,齊仙兒便發現自己與桃源國的聯係被斬斷。她現在非無法毀桃源國,甚至感應到它的存在。
她胸口劇痛,身一軟,便倏然跌落在地。
“娘,您的臉,您的發?!”
過瞬息,那年輕妖嬈的美麗人竟然就變個模樣。
齊仙兒狼狽地爬起來,跌跌撞撞的朝梳妝台跑,看向鏡——隻見那裡麵,出現一個雞皮鶴發的老太太。
一烏發已成灰白,美麗的容顏如失水分的蜜桃,布滿皺紋。她被破分神,失青春,甚至連修為都倒退!
“——!裴姝,裴姝!我要殺你,殺你!”
那醜陋的老太婆猛地揮開鏡,淒厲的慘叫出聲。
與此同時,桃源國內。
妖木知何時早便死,殘落的枝椏灰敗零落,已是死得能再死。
一條已然生出一隻角的巨大黑蛟忽然飛上天空,重重地撞進那從外麵落進的靈力漩渦之,霎時,血色淋漓!
“龍皎皎?她在乾麼?!”小豆芽從龍凜的懷裡飛出來,撲扇著小翅膀落在青年的肩膀上,“她瘋嗎?再這樣下,她會死的吧。”
“她在獻祭。”
回應他的是龍凜。
他抬看著天空,眼裡映出的是這樣一幅畫麵——黑暗之,一條渾身染著血孽的半龍朝那諾大的黑色漩渦義無反顧的衝過。
用自己的身體頂住那靈力漩渦,讓它擴大,甚至還在消散。
“她也是在拯救。”
裴姝走到青年的身邊,天上已是一片灰暗,唯有那血色黑蛟,或許該稱為半龍,唯有她是醒目的。
龍皎皎吃半顆妖木心臟,又被齊仙兒所控製。
便是化龍,也掙脫齊仙兒掌控。
唯一的破局之法,隻有一個。
以自身為祭,補全這天地,化為其養料,既能徹底斬斷與齊仙兒聯係,也是桃源國的後生機。
“她要死,與謝無藥一樣。”青年麵無表情的道,“隻差半步,她便能化龍。”
便是齊仙兒要毀桃源國,他們也是沒有脫身的機會。
“可是她放棄。”裴姝輕聲道,“正如兔白白等人願意用自己的性命救她一般,她也願意放棄化龍的機會,甚至以自己的性命換……整個桃源國。”
“值得嗎?”
“值值得,隻有她自己知道。”灰暗的天空下,青衣忽然伸手牽住青年的手,青白兩色交織在一起,彙成這世間一抹彆的亮色,“她做自己想做的事,便足夠。”
“龍公,”她忽地叫他一聲,“我們還活著。”
龍凜微怔。
比他的手掌整整小一圈的手算嬌嫩,指腹間甚至還有著一層繭,可卻溫暖極。他忍住緊緊地反握住,把那手牢牢圈在自己的掌心。
“是啊,我們還活著,太好!”奶聲奶氣的童音響起,小豆芽忽地變大,落在地上,然後把自己的小手也啪得一下放在那交握在一起的手上,“剛才可真是嚇死我!”
一邊說,小胖娃一邊撫撫自己的胸口,大大的鬆口氣。
那又白又嫩又胖乎乎的小手觸感極棒,像是一坨柔軟的棉花在手上蹭蹭,留下一絲存在感極強的暖意。
“爹,娘,我好想睡覺哦。”
話音未落,小團已經眼睛一閉,竟是直直朝著地上倒,在倒下的瞬間,一片白色的袍角接住他。
也知何時起,他已經習慣做這個動作。
小團睡得香噴噴的,仿佛沒有被任何世間事煩擾,眉目間滿是純稚和美好。
“是啊,我們還活著,”他轉,伸出另外一隻空著的手,落在裴姝唇角乾涸的血跡上,用指腹輕輕抹抹,輕,“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