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蘇枝兒連衣裳鞋子都來不及換,就立刻跟隨金公公往外去。
金公公一邊走,一邊跟蘇枝兒說剛才發生的事。
聖人駕崩,大家都會來祭拜。
按照地位高低,從高到低分批進來。
承恩侯府雖是侯府,但沒有實權,地位自然排不到多高,再加上聽說鄭峰和李綢兒近日裡身體遷安,便安排到了最後。
已近深夜,眾人都已經疲乏。
進宮的人被安排在側殿休息,女眷跟男人是分開的。
可不知道怎麼回事,新帝竟然闖進了李綢兒暫時休息的屋子裡,欲對其行不軌之事。
蘇枝兒聽完金公公的話,正好腳步不停地直衝入鬨哄哄的側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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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殿內,定遠侯抱著人,手裡提著劍氣得哆嗦。
這是一位白發白須的老人,穿了件半舊官服,雖然年邁,但精神頭很不錯。定遠侯是真心愛女,就算是新帝他也照砍不誤。
周圍看熱鬨的人被隔離開了,隻剩下幾個關鍵人證站在那裡。
新帝一身玄色黑袍,陰沉著臉坐在椅上,單手揉著自己的腦袋,像是非常難受的樣子。他額角青筋迸出,眼底猩紅一片。
蘇枝兒粗粗一看就知道男人是發病了。
怎麼回事?為什麼會突然發病的?
蘇枝兒撥開人群,看著周圍已經圍上了一圈錦衣衛維持秩序。蔣文樟手持繡春刀,擋在定遠侯和新帝之間。
在這個節骨眼上,如果新帝出事,那他這皇位就一定坐不穩了。那些藏在暗處的牛鬼蛇神都會冒出來像偷食的螞蟻一般撕咬周湛然這塊碩大的蜜糖。
“是我。”蘇枝兒被錦衣衛攔在外麵,她踮腳揮手朝蔣文樟示意。
蔣文樟一頓,轉頭看向周湛然。
男人低著頭,聽到蘇枝兒的聲音時身體一顫,咬著牙,沒有開口,隻是閉上了自己猩紅的眸子,像是在掩飾著什麼。
他不願意她看到自己發瘋的樣子。
也不願意看到她失望和恐懼的眼神。
蘇枝兒進不來,急得不行,她左右一看,直接就從錦衣衛們的胳肢窩下麵鑽了進來。
眾人:……這位未來的皇後還真是不拘小節。
終於進來了,蘇枝兒直奔向周湛然,“你沒事吧?”她伸手握住男人的手,滿臉擔憂。
周湛然身體一僵,緩慢抬頭看向蘇枝兒。
他的雙眸猩紅一片,那種努力抑製著的暴躁之氣散發全身。這樣瘋狂的模樣,就算是蘇枝兒看到都要嚇一跳,更彆說外頭那些一邊害怕,一邊又控製不住伸著脖子努力偷看的大臣們了。
“郡主弄錯了吧?新帝能有什麼事!”定遠侯雙手抱著自己的女兒,另外那隻手還提著一柄劍。
劍鋒淩厲,直指向周湛然。
蘇枝兒緊緊握住男人的手,轉頭直視定遠侯。
“侯爺,劍利,當心傷了您女兒。”蘇枝兒麵色平和,語氣輕緩。
定遠侯自然也想要小心,隻是李綢兒暈著,他又不能放下人不管。
正在此時,鄭峰不知道從哪裡聽得了消息過來,他麵色焦急地趕過來。雖然鬢角處沁出一點熱汗,但依舊是一派端莊溫雅之態,“嶽父。”
“賢婿?快過來!”
鄭峰被錦衣衛攔住,過不來,定遠侯急得跳腳,蘇枝兒抬手道:“讓他進來。”
鄭峰撩袍進來,接過定遠侯懷裡的李綢兒,定遠侯終於能自如的用劍。
李綢兒已經昏迷,除非她醒過來,不然這件事情估計不能善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看看李氏如何了。”蘇枝兒努力平靜下來,吩咐金公公去請禦醫。
“老臣可不敢在這皇宮裡頭看!”定遠侯大聲嗬斥,“若是我的女兒有任何閃失,我就算拚上這條老命也不會善罷甘休的!”
蘇枝兒早就料到,她笑,“不知方才侯爺看到了什麼?難道是新帝調戲了李氏?”
“我看到他打暈了綢兒!”老侯爺硬起來連新帝都罵,“誰知道他想要做什麼苟且之事!”
周湛然深沉地抬眸看向定遠侯,他聲音嘶啞,一開口皆是暴怒之氣,“殺了你。”
“老奴拚了這條命也不會讓你這個禽獸如願!”
兩個人就此杠上了。
要不是情況緊急,蘇枝兒反而覺得眼前就像是兩個小學雞在吵架。
周湛然的雙眸更紅,正要起身宰人,身邊的蘇枝兒趕緊把人抱住,“不準去!”就跟抱住想搞事的熊孩子一樣。
小娘子柔軟的身段貼著他,馨香纏繞,死死抱住。
與此同時,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十分悠揚的琴音。
十八女團就站在不遠處,按照蘇枝兒的吩咐彈琴,要彈那種最柔和的,最能化乾戈為玉帛的。
雖然操作有點騷,但蘇枝兒明顯感覺到懷裡的男人似乎安分了一點。
“郡主,找到了!!!”外頭,珍珠手裡舉著一個香爐,興奮地奔過來。
吃瓜群眾討論。
“那個香爐是什麼?”
“好像是聖人案前的……”
“什麼?居然是聖棺前的香爐?”
“蔣大人,那是我的人,讓她進來。”蘇枝兒急喊一聲,蔣文樟放人。
珍珠累得滿頭大汗,她緊緊抱著懷裡的香爐遞給蘇枝兒。
蘇枝兒聞了聞,然後又往周湛然身上聞了聞,最後確定就是這個味道。
正在此時,金公公領了太醫院的人過來。
“老臣已經說了,要帶綢兒回去治。”定遠侯不肯將李綢兒交出來。
蘇枝兒微笑道:“不急。”說完,她轉頭看向眾人,“大家也不要急,慢~慢~來。”
後麵的三個字伴隨著拉長的琴音,讓人的思維變得更加溫吞,劍拔弩張的場麵也跟著柔和了起來。
“麻煩您來看看這個。”蘇枝兒將手裡的香爐遞給太醫。
鄭峰站在那裡抱著李綢兒,從他一開始看到那個香爐後就變了麵色。
太醫仔細地捏著香爐灰查驗,“似乎,是有一點不對勁……”
“您再聞聞他身上。”蘇枝兒露出身後周湛然一角。
男人陰沉沉的視線掃過來,可憐的老太醫嚇得兩股戰戰,根本不敢近身。
蘇枝兒安慰道:“沒事的。”
又不咬人。
就是偶爾殺殺人嘛。
老太醫跪在地上爬過來,就著周湛然的袍角聞了聞,然後迅速撤離,用力點頭,“這香有問題。”
“什麼問題?”
“香中被加入了幾味相衝的料,聞多了便會使人心情躁鬱、發狂。”老太醫一邊抹汗一邊道。
事情到這裡已經很清晰了,有人在搞鬼。
搞鬼的人是誰?現在暫時怕是查不出來。
“你為什麼要打暈李綢兒?”蘇枝兒轉頭詢問周湛然。
如果是彆人問他,男人一定不會回答,還會殺人。可因為問的人是蘇枝兒,所以男人便忍著頭腦中割裂的劇痛開口道:“她瘋了。”
瘋了?
蘇枝兒立刻左右四顧,然後看到了角落案上的一個香爐,她眼前一亮,“那個也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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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經過老太醫鑒定,側殿內的銅製小香爐裡裝著同樣會使人煩躁瘋癲的藥,李綢兒在裡麵待了近半柱香的時辰,吸了那麼多,可不就要瘋嗎?
蘇枝兒想起自己今天下午的抑鬱暴躁,覺得就是因為嗅到了男人身上帶著的香味。
周湛然小時被喂藥,對大部分香都有了抵抗力。
雖然如此,但架不住大劑量用藥。
他被熏了三天三夜,終於是沒撐住發作了,不過在他發作前,李綢兒先發作了。
這藥凶的很,蘇枝兒隻聞了一點點就不行了,男人居然能挺這麼久。
蘇枝兒憐惜地握緊周湛然的手,在背後與其十指相扣,然後轉頭正視定遠侯,“侯爺,新帝不會無緣無故給自己下藥吧?”
當然不會,可侯爺愛女如癡,“誰知道他是不是覬覦我家綢兒美色。”
蘇枝兒一噎,她深吸一口氣,擺出一個極其高貴又不可侵犯的笑,然後朝眾人掃視一眼。
蘇枝兒是美的,她的美從一開始的美豔俗氣到現如今脫胎換骨的皮骨皆美,就像是她緩慢跟這具身體融合而成的獨特氣質終於養成。
這樣的美麗已經不能單單從皮相上來說了。
雖然她的皮相也是極美的。
“大家覺得,我比不上李氏?”
此話一出,眾人立刻看一眼李氏平平無奇的臉,再看一眼風華無雙的蘇枝兒,忍不住發出唏噓之聲。
在一片唏噓聲中,就算是愛女如癡的定遠侯也覺得老臉掛不住了。
“賢婿,走。”
定遠侯帶著人走了,蔣文樟留下來處理後麵的事。
該抓的人抓,該審的人審。
側殿內一瞬間空蕩下來,蘇枝兒挺起的背脊才呲溜一下彎下來,像顆被戳破的氣球。
她隻是一條鹹魚,能做到這樣已經是超常發揮了。
反觀男人,一直被蘇枝兒掩在身後,除了那句,“殺了你”之外,沒有說過任何話。
有點反常。
蘇枝兒擔憂地蹲下身,將自己的臉蛋放到男人的膝蓋上。
小娘子的臉溫熱而柔軟,隔著一層布料貼著男人的膝蓋骨。她歪頭望著他,濃黑眼睫下的雙眸澄澈明亮,像蘊著星光。
蘇枝兒伸出手,半跪在地上,努力伸直胳膊,捧住周湛然的臉上下打量,“還好嗎?”
男人雙眸雖紅,但並沒有喪失理智,細看之下反而能在眼瞳之中看出一點深沉的光暈色澤。
他垂眸看她,額前散發垂落,有些狼狽。
男人伸出手緊緊抓住她,用力到指骨泛白,聲音嘶啞道:“為什麼?”
蘇枝兒被抓得有點疼,可她還是努力笑道:“我說了,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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