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三姑娘認為她說的在理,禁不住點了點頭,猛然抬起頭來:“姐姐多慮了。我明兒就定親,她也難成寧王妃。”
“我知道寧王不喜,可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啊。”孫薔薇不信這麼大的事皇帝還由著寧王。
段三笑著搖頭:“尋常人家是這樣。”然後壓低了嗓子,“陛下連太子的主都做不了,還做寧王的主?太子妃可是以後的皇後娘娘啊。”
孫薔薇聽說過皇帝不滿太子妃一門舞刀弄槍,太子妃整日跟個男兒似的,當不得一國之母。可論家世當年那些候選人都不如太子妃,“可除了你,偌大的京城誰敢跟國公府爭?”
段三姑娘放下勺子:“姐姐這樣說就不懂了。倘或我兄長娶親,自是挑門當戶對,結兩姓之好。寧王乃皇子,普天之下誰敢跟皇家門當戶對。即使陛下嫁出去的姐妹也不敢。我跟安國公的孫女爭也不是我和她兩人爭,而是忠義侯府和安國公府爭。
“姐姐不是外人,我直說了,安國公雖是先皇的軍師,把兄弟,今上私下裡要叫他一聲叔父,但他孫女在寧王那兒和販夫走卒的女兒沒兩樣。”
“還是有的吧?”
段三姑娘微微搖頭:“不信啊?你問我這兩個丫頭。”
這倆丫頭其中一個性情火爆率真,先前還擠兌的靈溪說不出話。她也是段三姑娘身邊的包打聽,“要是寧王娶個小門小戶的,像我家夫人跟其他人家的夫人聚會時也會說上幾句。可誰敢在寧王跟前嫌寧王妃出身低微?寧王聽不見,旁人說再多又有什麼意思呢。
“那位大姑娘管家是一把好手,可寧王府沒女主人這些年也沒亂。那位大姑娘即便女紅極好,也沒法跟府裡的繡娘比。若說廚藝也沒法跟孫姑娘你比。若說相貌,更沒法跟青樓名妓比。王爺是個貪花好色的也不至於明年便是弱冠之年了連個庶妃也沒有。容貌無法令寧王動心,她唯有靠性情,偏生寧王最不喜她的性子。”
“學識呢?”孫薔薇好奇地問,“比如,比如一起下棋品茗,欣賞書畫?”
段三姑娘:“在琴棋書畫方麵我是不如她,可孫姐姐忘了寧王外祖家乃一門清貴?不怕姐姐笑話,忠義侯府和安國公府加起來所藏書畫古籍也沒潁川侯府多。”
小丫鬟點頭:“寧王要是想研習書畫,娶他表妹就行了。雖然現下沒有年齡相仿的,等上兩三年又何妨?又不是等彆人,而是自家親表妹。”
孫薔薇反倒糊塗了:“安國公乃先皇的軍師,那樣的人不會連這些都看不透吧?”
除夕家宴上段三姑娘的爹娘和叔伯嬸子們分析過,安國公乃當局者迷。
雖然有可能猜錯,段三想到孫薔薇不會嘲笑她:“安國公大抵是認為他家孫女看上寧王是寧王的福氣。他孫女秀外慧中,寧王不娶他孫女乃是寧王的損失。”
那個厲害的丫頭輕笑一聲:“姑娘這話說的,您直說不娶她孫女天理難容,孫姑娘還能笑姑娘不成。”
孫薔薇不禁錯愕:“……他家也跟韓國公一樣忘了自個姓什麼?”
段三小聲說:“韓國公是自作聰明,安國公是聰明過了。”頓了頓,“單論名聲確實是寧王高攀他家。可誰讓寧王是皇子,當今隻有五個兒子,最不成器的秦王在陛下眼裡都是個寶呢。”
孫薔薇險些被口水嗆著,“最最不成器的不是寧王?”
段三微微搖頭:“憑韓國公府的事辦的無聲無息,今兒一早文武百官才知道他家出事了,寧王就比他兩個哥哥能忍。他倆像寧王這麼大的時候還隻想著遊曆天下呢。”
小丫鬟:“一個睡遍天下美人,一個吃遍天下美食。”
段三頷首:“雖然誇張,但是真的。聽我兄長說,秦王十七歲那年剛搬出宮就跑去江南呆了兩個月。陛下知道的時候已經走一個月了。氣得陛下六百裡加急令蘇杭兩地官員通緝他。”
孫薔薇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段三:“齊王也想去嶺南吃荔枝品佳釀,天天住在海上。秦王一被通緝,他想去魯地海邊吃海鮮都得打著登泰山拜孔子的名義。”
“如果,我說如果陛下直接下旨賜婚呢?”孫薔薇上輩子沒少聽酒店裡的女同事抱怨長輩不做人,怕她不去相親就把男方帶到酒店帶到她麵前。那還是普通人家的父母呢。
段三笑道:“陛下真敢還至於等到現在?”
孫薔薇放心了,“你想到寧王訂婚後你再定親對你名聲不好,安國公府也該想得到吧?”
“誰知道呢。”段三問她吃好了沒,見她點頭就令小二把飯菜撤下去,上一壺金駿眉:“可能安國公認為胳膊擰不過大腿。”
孫薔薇聞言決定兩手準備,房子細細尋,工作好好做,能做長就做,做不長就跑:“什麼時辰了?”
“早呢。咱們用飯早,這會子頂多未時一刻。如今天長了,姐姐到酉時再回也不妨事。”段三遞給她一杯茶。
孫薔薇:“你呢?”
段三:“難得出來一趟,自是要儘興。”看到樓下光景,士兵還在街道兩側守著,還有車馬從韓國公府出來,“得有一個時辰了吧?怎麼還沒抄完?”
孫薔薇:“先前走的那些是韓國公的家眷和得臉的奴才,如今是些粗使婆子吧?”
段三把兩扇窗推開和孫薔薇各在一邊,注意到車行的很慢:“車裡應當是瓷器。”
“聽說他們府上早已經寅吃卯糧,還有這麼多東西?”
段三:“再窮也是國公府啊。再說,打仗那會兒前朝皇親國戚逃命還來不及,誰有心思帶金銀細軟。還不是便宜了這些子在前麵的將士。”
孫薔薇不由得看段三。
——這是在說她自個家嗎?
段三笑道:“我家也有不少前朝物件。不過不是靠搶。先皇不許底下人搶奪。我祖父和父親能征善戰,時常他們兵臨城下就有降將主動送上來。說起來也沒太子妃娘家多。那一家子真虎將。”
“不交給國庫?”孫薔薇奇怪。
段三小聲說:“先皇太懂人心,下麵弄的東西他時常隻取一半且不是自己用。素日不是跟將軍軍師住一起,就是與兵卒同吃同睡。否則他即使有很多把兄弟支持,打得下天下也坐不穩這江山。”
孫薔薇禁不住說:“原來如此。先皇武不如護國公,文不如安國公,倘或沒彆的長處,那些人又怎會甘心奉他為主。”
段三微微點頭:“太子就有幾分像先皇。陛下的幾個弟弟因此沒少抱怨陛下會生,不然皇帝哪輪得到他。”
孫薔薇樂了:“不說寧王會投胎?就寧王那脾氣換成尋常百姓家不知被打死幾百回了。”
段三也不由得笑了:“這兩年確實罵寧王。陛下顧念一母同胞之情,那幾個王爺不過分,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寧王可不會忍他們。據說有一次宮中家宴,也不知那些人又說了什麼,直接罵他們倚老賣老。”
“你也不知?”府裡日子單調,難得有個說話的,孫薔薇想她多說點。
段三搖頭:“家宴隻有皇親啊。這事還是叔父勸我寧王不是良配的時候說的。”
“姑娘,快看!”
孫薔薇把話咽回去,順著小丫頭的手看到一輛車,車上是一個玉雕屏風。要擱以往孫薔薇會驚得張大嘴巴睜大眼睛。寧王府裡好東西見多了,孫薔薇忍不住問:“怎麼了?”忠義侯府的丫鬟不該如此眼皮子淺才是。
段三的身子探出窗外,仔細瞧瞧,眉頭微皺:“這東西不該在韓國公府啊。”
孫薔薇奇怪:“你見過?”
“韓國公有個妹妹去年被太子抄了,姐姐聽說過吧?”
孫薔薇的記憶中有這事,也聽小全子說過,還是因為寧王打了韓國公的小兒子,國公府的老夫人進宮告禦狀,寧王被罰閉門思過,太子借此查的,“還是位封疆大吏?”
“對。當時韓國公的妹夫在任上,韓國公的妹妹以及嫡出的幾個子女在京城。他們家大姑娘與我年齡相仿,邀我去府裡玩過。這東西當時就在她閨房之中。”
孫薔薇明白了:“物有相似?”
“即便花紋圖案一樣,不可能連成色也一樣。”段三仔細想想,“那次我沒好去看熱鬨,聽說也抄出不少東西。難不成其實是很小一部分,大頭藏在了韓國公府?”
那時候的孫薔薇還是個一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小姐,懶得理會這些事,如今孫薔薇記憶中沒有隻能靠猜:“那次抄家前傳出消息了沒?”
段三姑娘想想:“我們一家人用飯時,父親好像提過陛下罰了寧王,即使太子和貴妃娘娘不追究,潁川侯也會攛掇禦史參他們。”
“那就對了。韓國公的妹夫做到封疆大吏可見有些能耐。隻是得知老夫人進宮告禦狀,也能猜到不可能善了。他要是擅長揣摩人心,也該知道太子不會動韓國公府,那樣顯得太子殿下小肚雞腸,無容人之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