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在得知並不會對自己和周圍有什麼影響之後,顧白最終還是沒有對畫麵做出改動,而是順著自己最誠實真實的想法,把那張要給老榆樹的畫給畫完了。
肥沃的黑土,叢生的花,看不見峰頂的高山,自己通天貫地的、巨大的紫色樹木。
司先生說這畫裡的靈氣都快蹦出來了,但顧白看不出來。
他看著那畫,隻覺得構圖飽滿色彩豐富,硬要說有什麼特殊之處,大概就是那畫裡的色彩因為太過於豐富了,可這豐富的顏色糅合在這個畫麵裡,卻一點都不彆扭違和。
顧白對色彩一向敏銳。
他將這圖拍了幾張照,好方便上電腦吸色,對應顏色做幾套色卡出來。
這相當於對自己這幅畫作的一個經驗總結了,畫畫這條路上,有一丁點明顯的突破和領悟,都是非常值得高興的事情。
顧白將那張乾了的畫拆了下來,看了一眼時間,把畫小心的裝畫板裡,背著畫板屁顛屁顛的把畫送去了餘叔那裡。
“餘叔,你要的畫我畫好啦!”顧白進門就高高興興地說道。
老榆樹沒想到這畫能來得這麼快。
他看著顧白進門,看著顧白打開了畫板,又看著顧白小心的拿出了一幅畫。
一股讓老榆樹感到通體舒泰的靈氣驟然迸發!
那是許久沒有嗅見過的靈土的芬芳,這股氣息在老榆樹極為久遠的記憶裡才存在著,末法時期趕上了成精末班車的老榆樹激動得直哆嗦。
“是靈土?”他道,又深吸了口氣,“是靈土啊!”
顧白茫然的看著激動得不能自已的老榆樹,又看了周圍一圈,壓根沒見著什麼土。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畫的肥沃的黑土地,心想總不能是說這個吧。
“您看看這畫您滿意麼?”顧白將畫拿出來,走到了老榆樹的工作台前邊。
顧白來的時候老榆樹在雕小佛像木雕,可小可精細。
但這個時候他卻直接將桌麵上的東西隨意的堆到了一邊,有些甚至掉到了地上,也不見老榆樹分出一絲視線去。
顧白看著老榆樹寶貝兮兮的鋪整了那張畫,俯身去將掉在地上的那些細細碎碎的工具和小木雕都撿了起來。
老榆樹的屋子裡很乾淨,這些東西落在地上也沒見沾上灰塵。
老榆樹輕輕觸碰了一下畫麵上平整的土地與那一條銀帶似的河流。
顧白起身的時候,看到他的手都在發抖。
顧白一頓,抬頭看向這位外表年紀看上去已經不小了的老榆樹,卻發現對方臉上老淚縱橫的,還要避開畫,生怕眼淚滴到畫上去。
顧白嚇了一大跳。
“您這是怎麼了?!”顧白驚愕的看著他,手裡還拿著小木雕,整個人不知所措。
交個貨而已這麼真情實感的嗎!
顧白把手上的小木雕放回了桌上,抽了張紙遞給老榆樹,給他擦擦眼淚。
“我還以為……以後再也碰不上靈土了。”老榆樹說話聲音沙啞,忍不住摸了摸畫,又小心翼翼的收回了手,擦乾了眼淚,扭頭就直接從一旁的櫃子裡搬出了一個早就準備好的畫框來。
他深吸口氣,努力的平靜了心緒,手也不抖了,也不讓顧白插手,就特彆小心的準備裝畫。
顧白站在一邊,估計老榆樹這是相當滿意這幅畫的表現了。
但是跟一眼就認出了畫裡的是不周山和建木,甚至畫麵主體大概是不周山西麵的司逸明不同,餘叔並沒有認出畫裡的山和建木。
看來餘叔其實很年輕。
顧白感覺自己真是占了這張娃娃臉的大便宜。
“靈土這種東西,以前這裡也有的。”老榆樹一邊小心的處理著畫一邊說道,“院子裡我的本體所紮根的地方,本來就是一片靈土。”
生長在靈土之上的就是靈植,靈植相對就比較容易生出靈智,還有一些土的木的小精怪。
老榆樹能成精,便是托了當年那片靈土的福。
“但那些靈土,褪去得可快啦。”老榆樹輕聲歎氣,“我就看著人類做了開發,把那些靈土全都挖走隨意處理,暴殄天物。”
樹木對於土地的感情跟彆的種族都不一樣,他們以此而生,與土地相互扶持互相養育,彼此之間可以說是非常親厚的。
自己賴以生存且養育他成了精脫離了普通樹木範疇的靈土被挖走了,對此無能為力的老榆樹感覺十分的難過。
之後,他有幾百年沒有看到過新的靈土地了。
“聽說蓬萊山蜃景裡有。”老榆樹絮絮叨叨的說著,“但是那群兔子精為了保證自己賴以生存的蜃景不被破壞,除了那些給予他們庇護的大能,根本不讓彆人進去。”
蜃景歸根結底還是畫,畫裡的世界也是需要維護的。
兔子精們不隨便給人進去,這點完全能夠理解,但這並不妨礙老榆樹隨口抱怨。
“不過如今咱們也有你啦。”老榆樹說著便開心了起來,他小心翼翼的將畫扣進畫框裡,高興的說道,“身為友族,以後還是希望你多少能行個方便。”
蜃景就不敢想了,妖怪們肯定是要搶破頭的,他們木族在這種事情上天然的就不占優勢,還是不爭慢慢等的好。
老榆樹將畫框合上,愉快的看著手中的畫作。
“你要是得了空,多畫幾張能養護木族本體的靈畫也是極好的,就像這張。”
顧白看著他手中裝好了的畫框,疑惑道:“友族?”
“是啊。”老榆樹扛著畫框準備到院子裡去,一聽顧白這個問題還有些疑惑,不過馬上反應了過來,“你年紀小可能不清楚,簡單點說就是土木相生嘛,我們木族枯葉什麼的落在土裡也能肥土啊。”
顧白看著老榆樹一邊說著,一邊將畫搬了出去,忍不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
難不成我其實是個小泥巴精。
顧白看著自己的手懵逼了好一會兒。
小、小泥巴精就小泥巴精嘛,好像也沒什麼不好的。
顧白抬頭看著院子裡的老榆樹一揮手,直接把院子裡那棵長得異常茂盛的榆樹直接拔了起來。
顧白瞪圓了眼,然後就看到餘叔拖著那棵榆樹,直接往平擺在地上的畫懟了上去。
接著那棵茂盛的榆樹便瞬間潰散成了點點綠光,光天化日之下,一股腦的湧入了畫中。
等到老榆樹重新扛著畫回來的時候,顧白的那副畫裡,便多了一棵極為繁茂的榆樹,它並沒有選擇在水邊呆著,而是選擇了遠離水岸的遠處。
“已經蹭到邊界了,你這靈畫的範圍不大。”老榆樹有些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