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戰惡龍,燕娘戰海盜王,都是主角大戰邪惡的橋段。
儘管剛才白健棠和喬楚分彆從不同角度來解釋,但尼克·拜斯又拋出了另一個問題——
他說王子都是堂堂正正和邪惡作鬥爭,燕娘卻是以色來惑引海盜王,趁機偷襲才將海盜王放倒,暗指燕娘不夠光明正大。
場內有兩名翻譯,一位負責中譯英,一位負責英譯中,尼克·拜斯的問題,經過翻譯之後,劇組的其他人也聽明白了。
今天並不是那種嚴肅的交流會,有點類似大學的英語角,結合半自助餐的方式,大家其實是很放鬆的,所以在前半段的氣氛都相當輕快。
但尼克這一問題拋出來之後,有不少人都覺得尼克·拜斯有點“砸場”的意思,儘管這在國外很常見。
薑彤彤輕輕哼了一聲,不滿地小聲說:“這人是什麼意思?找茬嘛?”
幾個人看向尼克·拜斯,隻見那外國青年輕輕翹著唇角,挑著眉看喬楚,一副等著看戲的模樣。
鄭少東一向好脾氣的,看了心裡也窩火,但現場外國人太多,他們肯定是不能表現出什麼不滿的,不然還未戰就失了風度。
就連旁邊的喬·史密斯都一臉尷尬,拚命朝尼克·拜斯使眼色,要他趕緊閉嘴。
鄭少東朝嚴煥問:“嚴副團,這……怎麼辦呐?”
嚴煥靠在椅背上,抬頭看了尼克一眼,又看向喬楚,見她臉上沒怎麼慌張,他朝其他人說:“都坐好,彆急。”
這時,尼克無視好友瞪得銅鈴大的雙眼,又朝焦灼的氣氛裡加了把油——
“還是說,舞劇裡的王子公主的角色就是對調的呢?呂宋國王子被困,燕娘就是那救王子的公主?燕娘既然是主角,為什麼不讓她的手段也光明一點呢?”
等他說完之後,喬楚不慌不忙地說:“拜斯先生提的這個問題,其實也和我原本接下來想和各位交流的一個問題有關。”
少女站在台上,一直保持著得體的微笑,在其他人發言的時候,還微微前傾,是認真傾聽的姿態,雖然現場有翻譯,但她並沒有依靠翻譯,而是自己聽台下的聲音和內容,在回答的時候,有時候也會乾脆用英語答複。
尼克·拜斯知道這場交流是有提前準備的,他也不是第一次來華國,從來沒見過能這樣流暢交流的舞蹈演員。
畢竟,華國的舞蹈演員,彆說英語了,就連華國本國的文化,估計都沒懂多少的。
這位喬楚小姐卻能說得一口流暢英文,他從喬那兒聽說過的,她並沒有出國留學的經曆,上的也是舞蹈學校,不過父母是老師,家庭條件在華國還算不錯,也不是沒有機會學習英語。
不過,也有一種可能,就是提前準備和練習過——畢竟剛才那些問題都很常規呢。
他是真的好奇,這位喬楚小姐,到底有什麼魔力,讓喬這麼著迷?
他也看過她的舞蹈,好看當然是好看的,甚至從他的專業眼光來看,她的舞蹈技巧也許並不比藝術團裡那些首席們差,但也就這樣了。
優秀的舞蹈演員多的是。他相信隻要有錢,就能從世界各地找到甚至比這位喬楚小姐還優秀的。
拋開舞蹈來說,華國人保守,不夠熱火奔放,莫名其妙就臉紅害羞,就是弄到床裡,怕也是玩得不儘興的。
尼克·拜斯一邊想,一邊漫不經心的看向喬楚。
他提了這麼一個問題,就是故意為難的,也沒有提前跟舉辦方打過招呼,臨時起意,一時興起,就是想看看這華國姑娘怎麼應對。
沒有看到預料中的驚慌失措,更沒有看到她可憐巴巴求助,甚至連一絲尷尬都沒有,反而是順著他的話——
她微微低下頭,眉眼一彎,衝他笑了笑:“也謝謝尼克先生替我引出這個問題,讓我省去引入語。”
尼克挑了挑眉,其他人也十分驚訝,反應過來後,為她的落落大方鼓起了掌。
這個問題是刁鑽,但剛才白健棠與喬楚的回答中,確實也沒有回答到這一點:燕娘的形象是否能再“高大”一點?像童話故事裡的王子一樣。
等台下安靜之後,喬楚這才不緊不慢地說:“在討論這個問題之前,我覺得,我們首先要區分一下,拜斯先生剛才提到的王子大戰惡龍,是屬於童話故事,對嗎?”
“對!”
“Ofcourse!”
台下紛紛點頭,還有熱心人士補充了不少類似的童話故事。
喬楚點點頭,說:“‘童話’,顧名思義,就是給孩子講的故事,據我所知,通常都是作為睡前故事來講給孩子們聽的。”
台下又是一陣點頭。
喬楚:“但在華國,其實我們並沒有‘童話’這個概念。我們有神話,有曆史故事,但這些並不隻是給孩子們聽的,我們大人也一樣愛聽。”
“而現在的舞劇,《絲路花雨》《碧波耀陽》都是在曆史故事的基礎上加工。相對地,西方芭蕾大多改編自童話,即使是創作,也基本沿用童話的一套邏輯。”
說到這裡,喬楚微微一笑,乾脆用起英語和這些外國友人直接交流:“那麼,我們先從大家熟悉的童話故事說起。”
她問:“剛才我說到童話邏輯,不知道大家有沒有同樣的想法,大家心目中的童話邏輯是什麼?”
一位外國女生舉起手,喬楚做了個邀請的動作:“那位同學,請。”
女生站了起來,連上台都等不及了,直接大聲說:“Damn‘Theprincefellihtheprincess\and‘Theprindtheprincesslivedhappilyeverafter’!”[注]
四周哄堂大笑,女生們紛紛鼓掌喝彩起來。
劇組等人一臉心急:“她說的啥呀?”
英譯中的翻譯朝劇組眾人說:“去他媽的‘王子愛上公主’和‘從此以後王子和公主快樂地生活在一起’。”
劇組眾人:“……”
喬楚也忍不住笑了:這姑娘好實在,真是幫大忙了。
外國女生的話顯然也引起了大多數人的共鳴,不管是女生還是男生,都紛紛吐槽起童話模式,一時間場麵熱鬨了起來。
好在喬楚前世有授課經驗,順著他們的話稍作延伸,這樣發言方又變成了她這邊,及時將發散的話題又拉扯了回來,她繼續說道——
“拜斯先生提到的這個童話故事,其實包括其他的童話,比如《白雪公主》《灰姑娘》《睡美人》,想必大家也都發現了,大多都是王子與公主的故事。”
“就像剛才有朋友提到,在這些故事裡麵,公主一直是等待被救的。而芭蕾舞劇本的邏輯,跟上麵說這些故事的邏輯基本相似,帶有童話的成分。”
“童話是什麼?就是當你長大——不,應該說當你脫離兒童時期,也許是從十幾歲進入少年時期,你就不再相信的故事。”
“這些故事裡麵,大多是愛情故事,結局無一不是‘從此以後,公主和王子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happyending。”
“我們總說一個人要有信仰。如果這些童話裡的愛情,成年人相信的話,為什麼拿這些童話作為睡前故事的國家,真正白頭偕老的夫妻並不多呢?”
台下一名華國學生舉起手,等到喬楚邀請的時候,才說:“這種王子公主的故事,還談不上信仰兩個字吧!”
其他人紛紛點頭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