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東旭在早上聽完喬楚的話,儘管考慮到有可能是蝴蝶效應,但還是不放心,去查了一下,發現是宋世瑜引導那些農民去挖掘,然後上報的。
也就是說,宋世瑜一手促成越王墓提前被發現。
儘管宋世瑜不是考古專業,但對越王和越王墓有相當不錯的了解,所以他還是被納入了項目組裡,甚至為了和喬楚爸爸喬飛宇打好關係,還跟項目組推薦了喬飛宇。
知道這個前因後果之後,楊東旭心裡就有不詳的預感,但這種事情一是還沒什麼發生,二是不適合讓太多人知道,畢竟是涉及男女私事,容易觸犯流氓罪。
於是,楊東旭通過蕭廠長的人脈,聯係上舒月蘭,請她一起到越王墓項目現場,因為舒月蘭是女人,而且身份不低,知道怎麼保護喬楚。
因為有舒月蘭在,所以楊東旭能跟著一起到了項目組,找到了嚴煥。
嚴煥當時正在看文物,見舒月蘭和楊東旭突然來了,也十分意外。
楊東旭要找喬楚,但沒看到她在,馬上問人在哪裡,並告訴嚴煥,喬楚可能出事了。
現在還有其他人,楊東旭沒有多解釋,舒月蘭因為提前從楊東旭那裡得到解釋,所以話裡也是幫楊東旭說話的。
加上他之前幫了粵省團不少,儘管嚴煥覺得很莫名其妙,但還是讓白健棠跟著楊東旭、舒月蘭一起回村裡看看情況,自己則留在原地,要是喬楚和宋世瑜來了也好知道情況。
結果就是,楊東旭等人去到村裡,被告知喬楚和宋世瑜早出去了,說是要到陳列室。
白健棠根本就沒見到喬楚和宋世瑜來,心裡馬上就明白,果然是像楊東旭說的那樣,可能出事了。
馬上讓大家發散去找,村民們、項目組工作人員們,提著火把一路找,最後找到了那條坑道。
項目組最近遇到挖掘困難,就是跟這邊有關,所以項目組的人表示不能貿然下去,要先請示領導,但楊東旭等不及,不顧阻止就先下去了。
喬楚出事,白健棠也很愧疚,明知道宋世瑜喜歡喬楚,卻沒有防備,如果他等一下喬楚,跟喬楚一起回陳列室,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
於是白健棠跟著楊東旭一起下來,兩人下來之後,看見的就是宋世瑜做的混賬事,楊東旭直接狠狠地揍了宋世瑜一拳,但現在喬楚要緊,他馬上抱起喬楚出去了。
喬楚身上滾燙,眼淚一顆接著一顆往下掉,楊東旭聽到她喊他的時候,心口都要疼得縮成一團:“是我,喬楚,我來了,彆怕!”
喬楚皺著眉閉上眼,咬著唇,滿臉都是痛苦,窩在他懷裡微微發抖。
楊東旭幾乎要跑起來:“喬楚,我帶你出去,去醫院,不會有事的,我保證。”
喬楚感到意識在慢慢抽離,像是落入了漩渦,浮浮沉沉,忽然又想起來,小楊帶著沙啞的聲音,聽著特彆熟悉。
可不等她細想,她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小楊!你先彆跑,這下麵不好走!”
白健棠在後麵追了上來,一把扯住楊東旭,碰觸的瞬間,他能感到這男人渾身繃緊,那手臂跟鐵棍子一樣,硬邦邦的,那回頭時的眼神凶狠又帶著警惕,讓他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很快又回過神,勸說道:“我返回去喊人,等項目組的人下來帶路,你這樣走是要迷路的,反而耽誤時間。”
如果是前世的這個年紀的楊東旭,確實會迷路,但這個時候的他,早就去過成館後的越王墓博物館,記得基本構造。
楊東旭斬釘截鐵地說:“不會迷路,你帶上宋世瑜,彆讓他耍花樣,跟著我走。”
白健棠有一瞬間的猶豫,他實在不知道小楊是哪裡來的篤定。
可他和師父都不知道喬楚出事,小楊卻知道,還帶了舒月蘭一起過來,這本來就是還沒說通的。
小楊是知道最多的人。
白健棠很快就決定了,點點頭,先回到洞口跟人喊話,跟上麵的人說找到人了,他跟小楊先從下麵回陳列室。
上麵的路好走,所以舒月蘭等人先到了前頭。
到了出口前,白健棠先去溝通,舒月蘭知道了裡麵的情況,為了保護喬楚,先讓項目負責人封鎖消息,然後先帶喬楚去醫院,剩下的嚴煥來處理。
*
楊東旭隨後也去了醫院,一路上想了很多。
在這個年代,儘管一直有人高呼人人平等,婦女撐起半邊天,要尊重婦女,但實際上,哪怕到了二十一世紀,女性依然是弱勢群體。
彆說這個時候,幾年後滬市出了一起震驚全國的流氓案,主犯在招人時,提到其中一名受害者是姓宮的明星,沒有把全名說出來,但許多人因此聯想到當時正紅遍大江南北的明星宮雪。
宮雪被謾罵、封殺,哪怕這件事原本跟她毫無關係,她沒有被耍流氓,也發出了嚴正聲明,可所有人都無視這些,覺得她不乾淨,不該再做明星。
可不管是那名真正被耍流氓的宮姓明星,還是宮雪,她們又做錯了什麼呢?錯在沒有保護好自己嗎?
宮雪已經做了她能做的事情,努力澄清,想要保護自己的事業,可依然無法逆轉時代的局限性,前途被這飛來橫禍毀於一旦。
男人女人之間生理差距如此明顯,更何況男方早有預謀,受害者作為華國公民,生活在這片土地上,本就該得到保護,可這種不幸的事情發生之後,受害者不但沒得到憐憫,反而遭受謾罵和詆毀。
甚至在七十年代時,在有的地方,女人要是遭受這種不幸,哪怕施暴的男方被抓了,受害者還要帶著一雙破草鞋遊街示眾。
時代確實在進步,八十年代比七十年代進步,可哪怕在二十一世紀,“女人有罪論”依然存在。
喬楚沒有錯,那些流氓案的女性也沒有錯,可如果喬楚想要繼續跳舞,就不能讓這個案件和喬楚的名字同時暴露在公眾視線裡。
*
宋世瑜被控製了起來,失魂落魄,也沒有反抗,在派出所裡呆著。
出了這個事情,嚴煥不可能瞞著喬楚家裡人,於是通知了喬飛宇和梁玉芝,兩人第一時間來到醫院。
這事情,要是按常規流程處理,事情鬨大了,對喬楚很不利,而且喬楚之前再三跟家裡說了要取消婚約,喬飛宇也和自己老爺子說了,可沒想到還是出這種事。
喬飛宇現在是又心疼又生氣,恨不得去派出所裡把宋世瑜往死裡揍。
他先給京市家裡打電話,讓家裡想辦法處理這件事,宋世瑜該受什麼懲罰還是受什麼懲罰,但不能再讓喬楚受到進一步傷害。
這電話一通,老喬家直接就炸了,喬老爺子差點被氣昏過去: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老友的孫子,竟然對他的寶貝孫女做這種下作的事情!
於是當天夜裡,喬飛陽剛一到家,喬老爺子就劈裡啪啦地交代一頓。
喬飛陽和喬越兄弟還在崗,肯定是沒法走開了,喬老爺子執意要去羊城一趟,讓喬飛陽去辦機票的事情,還要和羊城那邊聯係,請相關辦案人員嘴巴緊一些,不能和案件無關人員提起這件事。
喬楚不僅是一名公民,而是做出的貢獻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所有人都相信,她日後能在舞蹈上有更大的成績,繼續創造經濟奇跡。
公安同誌們也知道事情的相關性,由市局接手,辦案人員都是老警員,迅速又低調地將宋世瑜帶走接管過來。
宋老爺子是大學教授退休的,桃李天下,沒想到自家孫子竟然做出這種事,一邊恨鐵不成鋼,一邊又覺得對不起喬家。
可那畢竟是宋家唯一的孫子,宋老爺子也覺得自己不要老臉了,仍是想跟喬老爺子爭取一下。
他朝喬老爺子說:事已至此,要不乾脆就讓這兩個孩子結婚,他保證,婚禮一定辦得風風光光,喬楚以後在宋家不會受到一丁半點的委屈。
喬老爺子當然不肯一錯再錯,當即就回絕了宋老爺子。
這事情不是一家的事,要不是法律不允許,老梁家都要去端了宋家了。
見到喬老爺子,老梁第一個就是不滿:都是你們喬家,訂什麼娃娃親,都什麼年代了,楚楚是姓喬,但不是你們喬家一家的,這孩子還是咱們梁家女兒生的呢,你們憑啥做這個主?
喬老爺子年輕時也脾氣暴躁,部隊出來的,重情義。
自己跟老宋是老鐵兄弟,宋家那孩子也喜歡喬楚,長得俊,有學識,覺得孫女嫁到宋家,肯定是被捧在手心的,起碼一輩子無憂。
可現在這事實擺在眼前,他這個做爺爺的也有責任。
楚楚之前就說過不要的,是他總覺得或許是年輕人覺得娃娃親土,先入為主,也許先解除婚約,再正常處處,說不定就能曲線救一下。
喬老爺子隻能道歉,先讓親家消氣,才能坐下來好好談。
其實也不是要談什麼,老梁家不在軍警體製內,就是普通職工家庭,現在出了這個事情,幫不上喬楚什麼忙,所以喬老爺子才想著過來說一下計劃,安撫親家的情緒,起碼是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
老梁家的態度是很明確的:不能放過那宋世瑜,但是也不能讓其他人對喬楚說三道四,不能讓這件事影響喬楚的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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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已經亂成一團,但喬楚對這些並不了解。
宋世瑜在水裡下的藥,藥性猛烈,喬楚被送去醫院後,當夜就發起了高燒,連著兩天都沒退下來,喬飛宇夫婦和老梁家在輪流照顧。
因為主演生病,原定的《碧波耀陽》劇場都暫時無法上演了。
新劇隻在羊城上演了一次,第二天就停演,而且還是主演出事,劇迷們都十分關心,自發送鮮花禮物到醫院,請醫院幫忙轉交。
嚴煥隻跟周毅軍交代了情況,並沒有將事情真相告訴團裡其他人,隻說喬楚急病。
大家平時跟喬楚都很要好,想去探望一下,卻看見喬楚家人輪流守著,也聽說了情況不是很好,都十分擔心。
喬楚兩天幾乎都在昏睡,喬飛宇夫婦請了假,一直在照顧,喬楚偶爾醒過來時,也是迷迷糊糊的,梁玉芝看到女兒這樣,總忍不住哭。
楊東旭也過來了,但沒進房間,雖然很多人都送東西過來,幾乎用不上,但楊東旭還是堅持拿過來,等在外麵。
喬飛宇出去打開水的時候才看見,也認得楊東旭。
最開始就是廣交會上《絲路花雨》謝幕時救了他女兒,當時也是有人耍流氓,這年輕人製服流氓,老梁家還專門請他到家裡做客,表達謝意。
後來雖然沒怎麼去大廠區,但對於粵省團的事情,他們也是多少知道一點的,這楊東旭雖然不是在編人員,可陸陸續續都幫了不少忙。
這次又是楊東旭救了他女兒,如果沒有楊東旭,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隻見這年輕人來了也沒進去,就提著東西等在外麵,滿滿兩大袋,看著就沉甸甸的,可他卻像是不覺得重,也不像其他來探病的人那樣急躁,上來就問情況。
每天都有很多人來看喬楚,喬飛宇夫婦知道大家是關心喬楚的,但也覺得次數多了就成了一種負擔。
他們隻想守著女兒,也想知道她什麼時候退燒清醒,連他們都不知道的事,彆人卻一遍又一遍地問。
楊東旭原本正在想事情,看到喬飛宇,回過神來:“喬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