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虎把話說出口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說了不該說的話。
聲音一下子頓住了。
麵帶緊張的神色,看向上首的魏定。
身體不自覺的站直,雙手也都老老實實的放到雙腿兩側。
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剛剛入營的新兵一樣,很拘謹。
魏定睨了他一眼。
屠虎發現,自己一如既往的讀不懂將軍這些表情的含義。
但是莫名感覺到身上一涼。
他心到忍不住抖了兩下,最後忐忑道:“是我說話不過大腦,要是被有心人聽去了,不僅自己會有事,還會害了軍師,是我錯了。”
魏定聲音沉穩道:“謹言慎行。”
屠虎心中一鬆,看來將軍是不打算追究了,保證道:“我以後一定注意,絕對不亂說話。”
魏定道:“下去吧。”
屠虎臉上帶著點迷茫,人都走到外麵了,都還有些不敢相信,他居然就這麼被放過了。
這要是在以前,要是誰敢犯這種事,輕則是加訓或者扣軍餉,情況嚴重的話可是要挨軍棍的。
屠虎走的時候,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腦海裡有了一個新的苦惱。
他要怎麼才能控製自己不說夢話?
屠虎離開之後,魏定放下手中的筆。
目光落在虛空中,沉思了良久。
從正午時分的耀眼陽光,到夕陽西下、紅霞滿天。
魏定最終還是拿起筆,筆觸艱難的落下了幾行小字。
城靜楓一直到第三天之後,才收到這封信。
這個時候,她正在琢磨著,要怎麼吃莊子裡養的羊。
自從秋收安定下來之後,她就愛上了莊子裡一頭頭肥美的小羊。
從最開始的烤全羊,飄香滿園,到後來的濃白細膩鮮香無比的羊肉湯。
再到後麵的果木烤羊肉串、燉到綿密軟嫩的手抓羊肉。
隻感覺吃得停不下來。
城靜楓這個時候,正在教膳房的廚子,怎麼做河南的羊肉炕饃。
在擀得薄薄的白麵餅中間,裹上羊肉末、蔥末、青菜和醬料。
然後用羊油烤製,一直烤到外皮油黃金亮。
城靜楓嗅了嗅空氣中的味道,有股濃濃的羊油香味,還有一股帶著微微焦香氣的麵香,兩者混合在一起,更是說不出的誘人。
膳房裡的人,也都忍不住吸了一口氣。
將烤好的炕饃切開,表皮最外層帶著點酥酥的感覺,甚至刀劃過去的時候,還能聽見酥脆外殼被切開的脆響。
鮮嫩的羊肉粒將炕饃撐得滿滿的,城靜楓趁著試吃了一口,羊肉的鮮香在口中一下子炸開來,麵餅最外麵一層有焦香的酥脆,內裡一點,又變成了有嚼勁的麵香。
怪不得有這麼多人喜歡,變成了一道名小吃。
城靜楓讓人送一盤切好的到自己屋裡,剩下的就讓下人們自己分了。
享受完美食的城靜楓,正躺在躺椅上,腦海裡思索著還有沒有用現有材料,就能做出來的美食們,尤其是她還沒吃過的那些。
沉浸在這種快樂中的時候,就收到了魏定的來信。
城靜楓軟軟的倚靠在美人榻上,感受著暖暖的陽光曬在身上,不願意起來。
她伸手接過,不覺得會是什麼大事。
現在這個情況,涼州好像也不會有什麼彆的大事情。
將信拆開,看見上麵的事情,就更加好奇了。
居然請她去軍中議事,有什麼事情,不能在信裡說。
城靜楓想了一下,自己下午除了研究好吃的和曬太陽促進長高,好像也沒有彆的安排。
車輪滾滾,城靜楓從馬車上下來。
下了馬車,守在涼州大營門口的小兵,就趕忙上前來。
眼裡帶著毫不掩飾的崇拜和敬仰,用力的行了一個軍禮,然後遞了一個滑板過來道。
城靜楓接過,這個是她上次離開的時候,留在門口的滑板車。
踩著滑板車一溜煙的往前滑,總感覺一路上有不少目光看著她。
到哪裡都是焦點的城靜楓,早就習慣了關注的目光。
但是這一次,還是忍不住感覺有些毛毛的,是不是有些太熾熱了。
發生了什麼?
一路滑得飛快,將關注的目光都甩在身後。
到了營帳之後,就看見魏定從裡麵出來迎她。
城靜楓看魏定的表情,似乎也和平時不太一樣。
等到了營帳中坐下,魏定首先開口道:“這次請軍師過來,實乃事關重要,必須要在安全的地方聊。”
城靜楓想起進來前看見的守衛,確實比之前多,好像還學了一點她之前設計的巡邏思路,算是防守得密不透風了。
有什麼事情需要這樣鄭重?
城靜楓一下子就想起之前魏定放下的報仇想法。
之前是心中有大義,心中有百姓,但是現在這樣的情況,百姓已經完全陷入了困苦,這些糾結完全就沒有必要了。
“你是想要造反上位報仇嗎?”
城靜楓壓低了聲音問道,尤其是在說到造反兩個字的時候。
壓低的語氣中,隱隱還有些興奮。
現在這種情況,完全不需要有心理負擔,但是這種經曆,那可就太難得了。
而且魏定要是真的成功了,她的這條大腿,可不就變成金大腿了嗎?
魏定聽到她的語氣,一時間有些錯愕,竟還呆愣了兩秒。
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反而換了一個角度問道:“外麵現在又是旱災又是蝗蟲的,情況可謂慘烈之極,不知軍師可有方法應對?”
城靜楓搖頭道:“這我可沒辦法,我一人之力,救不了天下人。”
魏定追問道:“若是文武百官和全天下的百姓都配合你呢?”
城靜楓聽到他這樣說,感覺自己剛開始問的問題,已經有答案了,魏定果然生起了造反的心思。
仔細的思索了一番現在的情況,城靜楓道:“那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頭年可能會艱難一些,但是情況絕對比現在好許多倍,不會死這麼多人。”
果然有辦法!
魏定直言道:“城姑娘你對皇位有想法嗎?”
聽到這話,城靜楓感覺自己耳邊像是炸響了一塊驚雷。
不是魏定自己想要造反當皇帝嗎?
怎麼變成她了?
!!!
魏定發現她臉上的驚訝之色,補充道:“若是軍師對此沒有想法,我絕對不勉強,軍師理當過自己喜歡的生活。”
魏定也不知這個決定是對是錯,他先確定現在這個情況,對城姑娘來說,並不是一個無法挽回,讓人心力憔悴的爛攤子,然後更是不想讓她以為彆的原因,強行擔下這份責任。
若是這兩個問題,有一個答案是否定的,他後麵要說的話,就會改變,變成另一套說辭,將假身份留給城姑娘,並且將人也留在涼州城。
城靜楓先不急著回答,反而問道:“那將軍呢,為什麼不自己當這個皇帝,這個位置對很多人來說,應該很有吸引力吧?”
魏定目光沉靜,像是含著幽深無波的潭水,淡淡道:“我知道很多人可能都不信,但是我確實誌不在此,我自幼喜歡舞刀弄槍,但是因為父兄長太過出色,所以隻能留在京城。”
“來了邊關,我才真的感受到對軍營的喜歡,這種征戰沙場的感覺,一往無前,披荊斬棘,守護著身後土地上的人,讓我覺得暢快、強大。”
魏定身體前傾,雙手十指交叉,將手放到桌上。
“我說這些,也不是為了彆的,就是想讓城姑娘明白,我是確實不喜歡這個位置,希望你不要誤會。不過接下來的話,才是我想讓城姑娘上位的真正原因。”
城靜楓聽到她不叫軍師,改回城姑娘了,就知道這是在重新選擇的路。
看著眼前這個熟悉的身影,繼續等他接下來的話。
魏定聲音變得低沉了些,繼續道:“天災不斷,民不聊生,現在還有了蝗蟲,現在這個情況確實很糟糕,我不得不承認,我對這個情況無能為力,我相信全天下,除了城姑娘你,沒有人敢說,有辦法讓百姓過得更好。”
“接連的雨水,乾旱,蝗災,涼州城作為本來就貧瘠的邊關,現在反而是過得最好的,這其中有九成,都是城姑娘的功勞。”
“如果沒有城姑娘你的話,從去年秋天開始,涼州就會陷入混亂,然後在遇上大旱,彆說吃飽穿暖了,可能比現在城外的難民還要淒慘,涼州軍數萬將士,可能也不會有好下場。”
城靜楓聽魏定的話,知道他肯定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