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大營。
魏父正在營帳中來回踱步,眉頭微微擰起。
略微雜亂且帶點急促的步伐,顯示了他不平靜的內心。
身著魏家親兵服的人掀開簾子進來。
來人顯然和魏父有足夠的默契,他走到魏父身邊,微微搖頭,輕聲道:“沒有追回來,從城外到匈奴可以走的路太多了,我們的人將可能的地點全都找了一遍,連人影都沒看見。”
他的臉上也有明顯的擔憂,彙報完情況之後,請命道:“將軍,二公子顯然已經深入匈奴,不如由我帶一小隊人馬。”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魏父一抬手打斷了:“這種話不必多說,草原遼闊,你就算深入,又怎知這逆子在何方?”
明通著急了:“但是若是任由二公子在匈奴裡這樣胡鬨,遲早是要吃虧的,他才帶了幾十個人,就算是將軍您,也在匈奴手上討不了好,何況公子自小在京城長大,從未有過實戰。”
他追隨將軍多年,自然是知道將軍對二公子一向有愧,看著小時候驚才絕豔的二公子,隻能在京城遛雞逗狗,連他都有些惋惜,更何況是將軍。
魏父冷下臉,咬牙切齒道:“這麼大的人了,如此冒進,若是讓我捉回他,定要狠狠仗責一番,然後遣送回京。”
說著他揮袍轉身,坐在了巨大的桌案前,取出自己的小印,開始寫密令。
“將密令發往匈奴暗探,若有消息,定要第一時間回報。”
明通接過幾道密令,心中稍微安定了些,有這些潛伏在匈奴中的探子,遲早會得到消息的。
“那屬下也下去準備著,若是有消息傳回來,可以及時反應。”
明通轉身離開,腳步匆忙,麵色緊繃,讓人看不出深淺來。
***
魏定聽了城靜楓的計劃,頓時驚為天人,覺得完全值得一試。
他是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他的親兵可不敢讓他去冒這個險。
“公子,咱們可不能這樣魯莽,那可是一個部落。”
“對啊,丘林氏雖然算不上大部族,但是也絕不是我們幾十個人可以抗衡。”
“雖然這個叫‘土地雷’的東西確實為戰鬥利器,但是我們也不能為了這個東西讓您去送死吧。”
“紙上談兵誰不會,計劃得再好,到時候能不能成功執行十之一二都是問題。”
一群親兵都被兩人剛剛一拍即合的場麵嚇到了,回過神來之後連忙小聲勸阻。
城靜楓聽力上佳,將這些話全都收入耳中。
這群玩家不行啊。
若是死了,不過就是禁賽十八天,然後又能重新注冊一個遊戲賬號。
怎麼會對一群匈奴人如此畏首畏尾?
城靜楓失望道:“孬種,不敢就彆來,上線了退縮是什麼道理?”
被無差彆攻擊掃射的親兵們:“!”
“你說誰是孬種?我們這是用腦子,免得上去當送死,做無謂的犧牲。”
城靜楓道:“不過就是一條命,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惜命就直說,拐彎抹角的。”
城靜楓的語氣帶著點不耐煩,頗有種看淡生死,不服來乾的架勢。
山洞中一群人:“!!!”
這是多大的仇恨,才能把一個好好的姑娘逼成這個樣子?死都不怕,還能說出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的話?
城靜楓不知道,遊戲論壇中流傳的複活宣言,在這群人耳朵裡衝擊有多大。
剛剛反駁的親衛,氣勢突然就弱了下來。
他們堂堂七尺男兒,習武多年,還是聞名天下的魏家親兵。
對外總是自信無比,自認能以一敵十,武力超群。
明明有這樣一身武藝,但是卻連一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小姑娘的勇氣都不如。
被一個女子嘲諷了!
不少人被城靜楓這句話說得漲紅了臉,半天說不出話來。
看向城靜楓的眼神,也都從原本的驚訝震撼,變得多了幾分敬佩和憐惜。
唯獨隻有魏定一人反應不同,他直接笑出了聲,爽朗的笑聲傳遍了整個山洞:“合我胃口!”
“就是,人生在世不過也就幾十年,循規蹈矩把自己硬塞進彆人做的框子裡乾嘛。”
魏定看向一眾親衛:“出來之前,你們一個個可都不是這麼說,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石海連忙道:“我們自然信您,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也無所畏懼,但是這位姑娘提出的這個計劃,實在是駭人聽聞。”
城靜楓道:“按照計劃執行,要是死的話,我一定比你們先死。”
一眾親衛脖子一僵,不敢相信的轉過腦袋,看向山洞中那個悠哉坐著的身影。
難道她說的都是真的?
這種保證她怎麼敢說出口?
魏定也道:“按照城姑娘計劃,確實如此,而且可行性極高,若是有膽怯者,就此離去,我絕不怪罪。”
城靜楓側目,剛剛討論起戰術來,他應和的幾處,也都極合她心意,膽子也比這群畏首畏尾的人強多了。
要不到時候加個好友?以後試一試走雙人副本?
一眾親兵:怎麼可能現在走。
乾!
城靜楓想了想,還是要先給他們點信心和士氣。
“在西南方向,大約兩公裡處,在一個時辰後,會經過十人騎兵小隊,你們派一小部分人去可以去設伏。”
“一來也是加點裝備,二來也讓你們看看,我是不是隻會紙上談兵。”
城靜楓其實心裡還有一個打算,那就是看看這群人的實力,領頭的一人強隻是孤狼。
魏定隨手點了十多個人:“你們帶著剛剛繳獲的武器跑一趟。”
被點到的幾個人動作很迅速,聽到命令之後毫不猶豫就收拾東西出發了。
魏定好奇問道:“城姑娘是如何預料到匈奴軌跡的?剛剛也是算得極準。”
城靜楓笑笑沒有說話,這種東西嘴巴說是說不清楚的,用事實來證明永遠是最有力的。
“咱們把這些弓處理一下吧。”
魏定和他的親兵雖然都沒有騎馬,以此抄小路且避開雙方耳目,但是弓箭,長劍、刀等隨身武器都是帶了的,也不可能空手打匈奴。
城靜楓說的,就是剛剛被她炸魚的那隻匈奴騎兵小隊的箭。
“都認真看我的處理方法,先將的弓弦……”
親衛們心不在焉的跟著城靜楓處理弓,眼睛總是望向外麵,想看看自己的同伴是不是真的會帶回來武器和馬匹。
弓的處理正好到尾聲的時候,遠處傳來了動靜。
剛剛去的人回來了,每人騎一匹馬,手裡還牽著另一頭的韁繩!
回來的人翻身下馬,就立刻往山洞裡衝。
衝進來就驚道:“真的是一個十人小隊,也正好是兩公裡左右的距離。”
幾十個大腦袋同時轉過來:“!”
城靜楓起身道:“那我就來給大家說一下今晚的具體安排。”
這次再沒有人質疑了。
“首先,我要明確幾個原則,首先夜襲最重要的事情就是隱蔽,任何人不允許發出任何聲音,第二,所有人都必須記清楚四個暗號,務必倒背如流。”
城靜楓早就探查過,對丘林部落的情況和內部布局一清二楚。
這個時候布置起來,就是非常具體的行動措施。
城靜楓安排一條,魏定就根據她的描述,挑幾個人執行。
很快每個人都被分到了具體的任務,詳細到每一個步驟,就像是手把手的教人招式一樣。
大家都還懵懵的,打仗有這麼簡單?
但是想要反駁吧,卻又想不出可以反駁的點。
就像是有一張無形的網,將每一種可能全部都算計了進來,然後化繁為簡,變成了這一套進攻。
“睡會兒吧,咱們子時出發行動。”
夜幕很快降臨,天上的烏雲在風中搖曳,時而將月亮遮住,時而又將其露出來。
在時明時暗的月光線下,有一小股人正向著丘林部落的方向摸去。
一群人首先鬼鬼祟祟地到了部落西邊,將許多弓被斜著插入土裡,上麵不知是綁了什麼東西,一個個弓全都拉滿,一共兩排,傾斜的方向,正好對著丘林氏部落西邊的崗哨。
放好之後,一群人一個不留,又全都小心翼翼的偷偷摸到東側。
在城靜楓的帶領下,整支隊伍巧妙的利用了所有巡邏隊的時間、空間死角,完美的靠近潛入。
每個人之間的距離都很近。
若是仔細看,還能發現整個隊伍分成了好幾部分。
在一定距離的地方,城靜楓手向後一打,隊伍立刻全部停了下來。
整個草原上,隻能聽到風吹動的聲音。
突然,一支箭飛射出來,留下了微不可察的破空聲。
“什麼人?”
“哪有人,你就是神經太敏感了。”
“對啊,要是想要攻打我們部落,沒有上千人敢來嗎?那麼大一支隊伍,都不用盯著掃一眼就能發現,而且外圍還有巡邏的隊伍。”
唰。
“我又聽到了,不行,我去看看。”
城靜楓比劃手勢——“突擊組上”
最前方四五人,匍匐著往前,靠近之後,用刀悄無聲息的破壞著,準備弄出一個缺口。
那邊的聲音還在響起來。
“你肯定是聽錯了,哪有人,也沒有彆的聲音。”
哢嚓哢嚓。
城靜楓算準了時間,又比劃暗號道——保持安靜,迅速通過。
一行人飛快的從破壞出的那個柵欄洞口鑽過去。
剛剛跟著城靜楓蹲到一個帳篷後麵,隱匿好身形,就能聽見外麵一陣馬蹄聲過去。
是匈奴部落的巡邏隊!
這種計算和預判!
城靜楓心裡讀秒,繼續打手勢指揮——“破壞組準備”
她在一群親兵的正中央。
最外側的一群人手已經放到了腰間。
眼神全都集中在她高舉的手上。
城靜楓五指張開——五。
收回一指——四。
馬蹄聲過去,周圍又安靜得厲害,甚至能聽到他們自己的心跳聲。
咚咚咚!
一!
外圍的十幾人,直接一人瞄準一個大營房,將分到自己手上的土地雷,精準的扔了進去。
與此同時,西邊傳來一陣陣清晰又密集的箭雨破空聲。
唰唰唰!
“有敵人!”
“在西邊,預計有一兩百個弓箭手,其餘情況不明。”
崗哨和巡邏隊迅速集結到西邊,鼓聲擂響。
咚咚咚咚咚!
砰砰砰砰砰!
預警的鼓聲被敲響,但是傳到所有人耳朵裡的,卻不是鼓聲,而是一種從未聽過的奇怪聲音。
下一秒,就是滿營的慘叫和痛呼。
不是某一處傳來慘叫和呼救,而是滿營到處都是!
“敵人在哪裡?”
“敵襲!敵人至少有上千人,到底是怎麼摸進來的,怎麼到處都是慘叫?我們的人還剩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