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瑞裡妮?”羅群停下手裡的動作,蹙著眉頭回想了一會兒,道,“想不起來這個名字……但是古道部的大祭祀倒是好像確實有那麼一回事,不過那還是我小時候的事了,我記得拿會兒,大祭司是有兩位。”
“你小時候?”言不栩有些詫異,“那至少是四十年前了。”
“差不多,”羅群點了點頭,“但是後來不知道為什麼,就隻剩下提亞大祭司,一直到他歸天。”
“還能打聽到具體的時間嗎?”言不栩問,“除了提亞之外,另外一個大祭司消失的時間和原因。”
“以前倒還好說,現在恐怕有點不方便,”羅群露出為難的神情,“各個部族都在遷徙,位置不好確定,隻能等我回去之後問問安河他們,看會不會有什麼消息。”
言不栩點了點頭,問:“你們什麼時候走。”
“天亮就動身。”
回到多諾的帳篷,阿伊格再一次靠著箱子睡得人事不知,而老多諾卻還左坐在一旁,手掌撐著一點一點的腦袋,似乎是聽見有人進來的聲音,他抬起頭抹了一把臉,語聲含糊地道:“怎麼樣,問道你想知道的事情了?”
“問到了一部分。”言不栩回答道,他說著回頭看向封鳶,“我想明天早上跟著羅群去安河部,你覺得怎麼樣?”
“可以。”封鳶沒有反對。
這樣做一來是直接能獲得羅群從安河部的人那裡打聽來的消息,免除了聯絡的麻煩;二來可以順勢看看遷徙隊伍的目的地到底在何處。
“要跟他們去安河部?”阿伊格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但他的眼睛依舊半眯著,一副還沒有睡醒的模樣。
言不栩“嗯”了一聲:“你要是不想去的話可以回觀測站——”
說著他忽然想起來伽羅那個有關阿伊格命運的占卜,臉頰微動,改口道:“不,你和我們一起。”
阿伊格沒有反對,反正對他來說,回不回去都一樣。
次日清早,天還沒亮時羅群便來帳篷裡叫他們,阿伊格從地氈上爬起來,迷迷糊糊地叫道:“老頭,收拾東西,我們得走了。”
半晌無人回答,他揉了揉眼睛,才發現多諾竟然已經醒來,正埋頭在箱子裡鼓搗什麼,阿伊格忽然注意到他並非是將東西收進箱子裡,而似乎是在將裡麵的東西拿出來。
“爺爺!”阿伊格大喊了一聲,“我們該走了!”
多諾這才慢悠悠地抬起頭,聲音含糊地道:“你們走吧,我不走了。”
阿伊格愣了一下,隨即瞪大眼睛:“你在說什麼?你不走,你留在這裡做什麼!”
多諾停下手裡的動作,語氣異常平靜的開口道:“你不用瞞著,我知道我得了絕症,活不了多長時間了。”
“可是——”
“回去跟著他們遷徙奔波,”多諾又低下頭去,開始收拾箱子裡的一應物品,“還不如在這呆得安寧,我本來就打算來這裡的,誰知道妮蘭忽然……”
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阿伊格忽然想起自己前幾天要走的時候,多諾忽然將他攢下來的錢全都交給了阿伊格,還告訴他要如何給伽羅和言不栩分配,當時阿伊格覺得有點奇怪,卻也沒有多問什麼,沒想到早在那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了自己命不久矣。
“可……”
阿伊格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竟然找不出其他的理由反駁,族群在遷徙,長久的顛簸老人肯定無法忍受,這也是其他族群在這個時間點要將老人送到信山來的原因。而伽羅身體孱弱,接下來他可能還要帶伽羅去城市裡……他忽然念頭一動,脫口道:
“我不走了,我留在這照顧你!”
“你小子連飯都不會做,我們到底誰照顧誰,”多諾笑著罵了一句,“滾滾滾。”
阿伊格咬牙,剛要再開口,卻見他扶著箱子站了起來,動作非常緩慢,就像是一台滯澀的機器,軸承和螺絲都已經生鏽堵塞。他平靜地說道:“我不想讓你看著我死。”
“阿伊格,我已經看著我的兩個女兒就這麼離開了我,我不想讓你也遭受這樣的痛苦。”
阿伊格張了張嘴,卻什麼都沒有說出口。
……
多諾最後並沒有和他們一起離開,阿伊格一路上都沉默寡言,等到他們從停車場離開,按照約定的彙合點去等待羅群父子的時候,阿伊格將車子停在路標旁邊,卻依舊維持著雙手握住方向盤的動作沒有動,半晌忽然道:“我以後再也見不到我爺爺了。”
“你可以去信山陪他度過最後的時間。”封鳶說道。
阿伊格深吸了一口氣:“我不想看著他死去。”
“等我們這次忙完了,我就帶伽羅去城市裡看病……”他說著忽然頓住,看向封鳶,“哥,像我這種沒有上過學的,一般的公司會要我不?”
封鳶“嘖”了一聲,斟酌道:“不太需要技術含量的崗位,應該可以吧?也可以辦個假證。”
而言不栩則朝他頭敲了一下:“你怎麼管誰都叫哥?”
“那我叫什麼?”阿伊格瞪了他一眼,隨即不再理會言不栩,繼續對封鳶道,“你說得對,我就去應聘保安,少走二十年彎路,再不濟就去工廠裡打螺絲,去建築工地搬磚。”
“你好像對城市裡不算特彆陌生?”封鳶隨口問道。
畢竟荒漠和城市裡幾乎完全是兩個社會生態,可是看阿伊格的樣子,似乎對城市了解的還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