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的最後一刻,封鳶和言不栩抵達了一道足有三、四米高的圍牆跟前。
在山坡上俯瞰時封鳶就看到這座建築的輪廓,是一座很漂亮的三角頂房屋,大約三到四層,占地麵積不小,屋頂是鏽紅色的,黃昏時刻被群山峻嶺所簇擁,猶如一片沉淪的晚霞。
居高臨下時對這道圍牆倒沒有什麼感覺,可在跟前才發現它高得離譜,而且是由紅色的磚石砌成,厚度也相當客觀,人站在底下很有壓迫感。
他們倆繞著圍牆走了一段距離才找到正門,大門亦如此,是兩扇看上去十分沉重的黑色鐵柵欄門,頂端豎立起菱形尖刺,在夜色中猶如一排橫插在地裡的長矛。
言不栩上前去按下了門鈴,山野寂靜,那道刺耳的門竟猶如一道警咒般驟然響起,驚起林間寒鴉無數。這門鈴一直響了快有一分鐘,大門後的中央道上才有一個黑糊糊的人影出來,那人未走近,抱怨的聲音卻先傳過來:“你們來得也太晚了……是來應聘的吧?”
“是,”言不栩道,“我們在路上遇到了野獸,我說,你們這要上山也太不方便了。”
開門的人手裡提著一盞看上去頗為古樸的風燈,黃銅燈架,玻璃罩子上結了一層淡淡灰白,一團昏黃跳躍其中。那人聞言打開門鎖的動作似乎停頓了一下,道:“我們白山茶酒店主打的就是複古自然,環境清幽,這些都是為了遊客的體驗。”
“吱呀”一聲,沉重鐵門開了,封鳶跟在言不栩身後走了進去,開門的是一個穿著黑色西服的瘦高男人,他不僅身形消瘦,臉頰也瘦長,五官俱是細眉小眼,看著像個不大協調的紙片人。
“我是這家酒店的大堂主管,我姓趙,你們應聘的職位是副總經理,給你們麵試是我們的總經理,一會先帶你們見他……”
趙主管邊走邊說著,一會兒,他們就到了酒店的連廊上。
大門距離酒店有大概二十米的直線距離,院子裡一座花園,烏漆抹黑的天色看不清花園裡有什麼植物,但封鳶聞到了空氣裡有一股淡淡的泥土腥氣,山間樹林裡的地麵乾燥,說明最近沒有下過雨,那麼這裡的泥土氣息是因為……
“趙主管,花園剛剛澆過水嗎?”封鳶問。
“沒有啊,”趙主管回頭看了他一眼,答道,“花園裡都是一些長青木,不用澆水。不過這些都有園丁照顧,你們不用管。”
他推開了酒店正廳的門。
白山茶酒店的裝修風格很是富麗堂皇,大廳穹頂高闊,懸掛著一個巨大的水晶吊燈,四麵牆壁上也都掛著大副的油畫,色彩穠麗,樓梯和櫃台也都是棕紅木材質,可是這間大廳給人的第一感覺卻不是讚賞它的優雅美麗,而是……某種沉澱的陰森鬱氣。
前台圍著兩個人,似乎發生了什麼爭執。
“我們今天就要退房,我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說話的是一個戴眼鏡的女人,她情緒有些激動。
前台工作人員道:“您可以退房,但是現在已經過了下午兩點,
如果要退房我們是不退費用的,這一點在您入住前就已經提醒過您——”
“這才七點?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我們走了你們照樣可以讓彆的客人住進去,為什麼不退我的錢?”
“女士,現在已經太晚了,不會再有客人過來了,請您諒解。”
“誒,這不就有人了嗎?”戴眼鏡的女人指著趙主管領進來的封鳶和言不栩,皺眉道,“你們不會就是想宰我們吧,畢竟這地方來過第一次誰也不會願意來第二次了,我回去一定要給你們差評!”
“這位女士,”趙主管對封鳶和言不栩微微揮了下手,換上笑臉上前過去,“請問我們的服務有什麼讓您不滿意的地方嗎?”
“我要退房!”眼鏡女人語氣激烈,“你們這簡直就是虛假宣傳,什麼原始什麼自然……荒郊野嶺,嚇死人了,而且還——”
“女士,”趙主管打斷了她的話,和善微笑著全解,“您現在退房,再下山不安全,而且就算下山了也沒有返程的車輛了……不如這樣,您再住一晚上,明天一早我就給山下打電話訂車,讓他們在山腳等您,今天晚上的住宿費用給您退一半,怎麼樣?”
封鳶看了言不栩一眼,悄悄道:“有戲。”
女人還要說什麼,她身後一直沒有出聲的長頭發男人忽然道:“就這樣吧,現在退房怎麼下山?我本來是想來找找靈感,誰知道搞成現在這個樣子……”
他的語氣裡有幾分煩躁,女人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後來女人又和趙主管討價還價了一會兒,得到了百分之六十的退款,然後怒氣衝衝地上樓去了。
趙主管似乎舒了一口氣,過來叫封鳶和言不栩:“走吧,我們趕緊過去。”
三人進了一樓左側的走廊,封鳶問:“剛才的客人怎麼回事?”
“就是想占點便宜……”趙主管邊走邊道,“這樣的客人我見得多了。”
他停在走廊最裡一間房間門前,敲門三聲,道:“黃總,是我。我把麵試的人給您帶來了。”
門裡傳來沉悶的應答:“門沒鎖,進來吧。”
趙主管推開了門,正對著門口的是一張棕紅的辦公桌,桌後坐著個滿臉橫肉的光頭男人,這大概就趙主管口中的黃總,與趙主管的體型截然不同,黃總哪怕坐著也能看得出他魁梧強壯,似乎不太好相處的樣子。
但他一開口語氣卻十分溫和:“你們好,我是這家酒店的經理,我姓黃,二位來應聘是副經理的職位,如果入職了我就是你們的直接上級,有什麼事直接來找我就行了。”
“今天有點太晚了,你們要不就先在酒店住一晚,體驗一下我們的服務和環境,咱們明天再聊麵試的事情?”
封鳶和言不栩當然是無從拒絕,於是跟著趙主管離開了經理辦公室到了前台。
“開兩間單人房間。”趙主管對前台道。
“一間就好,”封鳶打斷他的話,“我們倆一起。”
趙主管似乎頗為詫異地看了他一眼,玩笑道:“你們可是競爭對
手,這工作薪酬很高的,你不會半夜想害他吧?”
封鳶淡然道:“我就喜歡和他一起住,怎麼了。”
言不栩從封鳶身後探出頭,笑眯眯道:“對,他要害我我也心甘情願。”
趙主管嘀咕了一句“神經病”,敲了敲櫃台對前台的小姑娘道:“開個雙人房給他們,不用押金,他們是來應聘副總的。”
前台的小姑娘遞過來一把鑰匙,封鳶接過來,發現這鑰匙竟然也是黃銅的,而且似乎專門做舊過,顯得陳跡斑斑。
把柄的位置,雕刻著數字302。
“鑰匙上有房間號,上樓梯左手邊第二間,”趙主管道,“有什麼事可以拉房間裡的鈴叫客房服務,明天早上八點之前要起床,酒店八點營業。”
他說完就離開了,封鳶和言不栩上樓找到了302房間,房間倒是很大,少說有五十平米,中間擺著兩張床,床頭也是黃銅的,鋪著紫色細絨的床鋪,看上去舒適又奢華。
“這酒店條件比我上次的副本好多了,”封鳶感歎道,“上次那個旅社衛生間裡還有小鬼。”
言不栩將房間各個角落檢查了一遍,隨後拉上窗簾,打開麵板從背包裡取出兩條透明細線,分彆輕輕搭在門和窗戶把手上,一回頭見封鳶已經攤在床上了,不禁笑道:“你還真像是來旅遊的。”
“不是你讓我就當是旅遊嗎?”封鳶理直氣壯。
“好好,我說的。”言不栩做完檢查房間的工作,若有所思道,“不過這個副本現在看上去還挺正常的。”
“也就看上去正常,”封鳶打了個嗬欠,“我要睡覺了。”
理論上來說現在的時間是周一早上,這是人一輩子裡最困的時候,而且他上個周末都沒有休息,白天儘瞎跑了,為了彌補白天的忙碌的遺憾他晚上沒有睡覺,現在CPU都學會了打遊戲,而且它有很多隻觸手,打的比係統這個四隻爪爪的好多了,對此封鳶非常欣慰,一不留神就和CPU玩到了天亮。
現在看來進副本真是一個對的選擇,一進來就是晚上,而且還有言不栩這個積分榜第一給他當隊友,多適合睡覺啊,封鳶鹹魚得心安理得,慢慢滑進被子裡,準備進入夢鄉。
眼睛都閉上了,樓上卻忽然傳來一聲重物倒地的悶響,接著似乎有什麼東西摔碎了,劈裡啪啦一陣連續的尖銳脆聲。
封鳶又睜開眼睛,道:“言不栩,我們來打個賭,樓上那對情侶明天早上能不能走得了。”
言不栩散漫的聲音傳入他耳中:“就算走出去了多半也得被山裡的怪物吃了。”
“NPC也會死?”封鳶翻過身來,發現言不栩坐在他對麵的床邊緣,打開了遊戲麵板,不知道在翻什麼東西。
“會啊,”言不栩抬起頭,“你上次進的是低級副本,模式比較簡單,NPC少場景也小,有的副本NPC成百上千,怪也成百上千,殺都殺不完。”
“殺掉的怪會怎麼樣?”
“就一直在那,”言不栩道,“等到副本
結束後再重置,NPC又不會真的死??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隻是在這次的副本裡‘死’了而已。”
封鳶心想,那不就是早死早下班?
“這個副本很少有任務提示,也是因為等級?”
“越高等級的副本‘自由度’越高,支線任務和積分獎勵都是隨機的,”言不栩攤手,“有時候全靠猜。”
“整的花樣還挺多……”
他們說話間樓上又傳來幾聲響動,但之後就沒有了,似乎偃旗息鼓,恢複了平靜。
“你怎麼知道那對情侶住在樓上?”言不栩忽然問。
“因為前台給我鑰匙的時候我看了一眼她的本子,”封鳶道,“上麵寫的兩個名字,看著像一男一女,後麵還有備注‘退款’。”
“你還會倒著讀字?”
“沒,她的本子是斜著放的。”封鳶停頓了一下,又道,“都這麼晚了那個女人還吵著要退房,而且她後來說話的時候還被趙主管的打斷了,這裡肯定發生過什麼……荒郊野嶺,又是什麼自然複古噱頭,我剛進來就沒看到什麼電子設備,消息也傳遞不出去,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