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詩怎麼還沒有來?”封鳶問。
鑒於公司那該死的考勤製度,遲到五分鐘就要扣二十塊錢,所以他們一般都不遲到,封鳶那出神入化的踩點技術就是這麼來的。因此如果某天到了上班的點還沒見到同事來,那這位同事,大概率今天就不會來上班了。
其實封鳶多少能猜到一點小詩為什麼今天沒來上班,他這麼問有點明知故問了,但是不問就顯得很奇怪,裝也得多裝一下。
“她請假了,”梁總唏噓道,“是不是你之前的感冒傳染給她了,你剛好她就又生病。”
封鳶:“……不能吧。”
同時在心裡嘀咕,找請假理由也不能找點彆的,一直這麼照著抄作業,老師發現了怎麼辦。
“小詩也感冒了?”顧蘇白驚訝,隨口感歎道,“真是天有不測風雲。”
接著梁總的聲音出現:“她今天的彙總表格你來做。”
顧蘇白的感歎的語氣一拐彎從風輕雲淡的隨意變成了兔走狐悲得悲涼。
“我來吧。”封鳶主動道,“蘇白得去開會。”
這個部門凡是開會的活都交給了顧蘇白,而封鳶因為討厭開會,加上前幾天他請假的時候有些緊急工作都是小詩幫忙處理的,因此他幫小詩乾活也合情合理。
“好好,”梁總對如此分配很是滿意,“看到你們這麼和睦相處我就安心了。”
“你這一副要入土的語氣怎麼回事?”顧蘇白拔掉了自己的筆記本電腦插頭,看了眼時間,“我先走了,封鳶,那個彙總表格下午要給到財務,你彆忘了。”
“不就一個表格,”封鳶輕蔑,“等你開完會就能見到成品。”
“好,你說的。我開完你要是做不好這個表,晚上請我吃飯。”他說完拎著電腦急匆匆走了,而封鳶氣定神閒地瞥了一眼他的背影,就算做不完表格他晚上也沒法和顧蘇白去吃飯,因為他要出發去荒漠了。
他磨蹭到梁總的辦公桌旁,梁總頭也不抬地問:“什麼事?”
封鳶咳嗽了兩聲,道:“老板,我下周一能不能再請一天假?”
梁總放下鼠標,抬起頭來,封鳶以為他又要慷慨陳詞開始批評了,不想他卻道:“病沒好?”
“不是,”封鳶原本的請假理由被小詩用了,他隻好實話實說,“要去一趟外地,辦點事情。”
梁總倒不至於追問他去做什麼事,隻是道:“提前安排好工作。”
這就是同意了,封鳶簡直不敢相信這假請得這麼容易,不禁狐疑道:“我們公司……不會真的要倒閉了吧,現在不需要我們乾活了?”
梁總:“……說了多少次,不要把公司倒閉掛在嘴上!”
但他說著,忽然抬起手,摩挲了幾下下巴。這是他話裡藏話或者語猶未儘時候的慣用動作,封鳶微微睜大眼睛:“不會吧?”
難道還真讓他這烏鴉嘴給說中了?
“不知道。”梁總諱莫如深地道,“不
過上周集團有個會議,我是線上參加的,上麵好像是有一點要改架構統一管理的意思,具體怎麼樣也不清楚,但是有這麼個苗頭。”
見封鳶皺眉,梁總道:“你擔心什麼,你的勞動關係又不在這個子公司,彆忘了你也是從集團來的。”
封鳶倒不是擔心公司倒閉……他主要是擔心,在這個小破子公司的時候,他日常接觸最多的隻有梁總二人,他們的記憶和認知被自己改變倒還沒什麼,如果去了集團,整個集團戰投中心幾十號人,如果他們的認知都被改變,這算不算一起有等級的入侵事件了?
難道到時候他隻能被迫辭職?
“那算了,”封鳶真心實意地道,“公司還是不要倒閉了,我在這乾挺好。”
“是吧,小公司有小公司的好處,我們當年在集團的時候,競爭那叫一個……”
眼見著梁總又要開始了,封鳶立刻起身準備遁走:“我表格還沒有——”
他眼尾的餘光一掃,忽然瞥見一道灰黑的黯淡陰影從對麵複印機的上空掠過,猶如光線移動,什麼機器巨大的物體投射過來的影子,而在這一刻,打印機前伸手正要去拿文件的員工手臂停在了空中,拎著水桶路過的保潔阿姨剛邁出的腳步凝滯,風吹著床側的窗簾飛起時也凝固不動,而梁總剛出口的下半句話戛然而止。
這片空間裡的一切都陷入了沉寂與靜止。
唯有封鳶推開椅子站起身,朝著那片突來的詭異陰影走了過去。
他有些難以形容那片陰影,就仿佛空氣忽然變成了實體,然後泛起了一層一層的褶皺,他伸出手去觸碰拿陰影,卻猶如觸到了一麵已然破碎的、搖搖欲墜的鏡子,“嘩啦”一下碎片剝落,露出其背後漆黑如洞的內裡,隨後立刻消失,碎片、陰影、黑洞瞬間不見,他的麵前隻有打印機和白色牆壁。
哪怕他停止了這片刻的時間,也隻能延緩陰影的消失而已……
封鳶往後退了幾步,窗簾重新開始飄飛,保潔阿姨拎著水桶從他麵前走過,滴落了一連串濕漉漉的水痕,那位打印的同事拿過文件一看似乎打錯了,嘀咕著開始重新打印,而梁總的下半句話抵達了封鳶耳邊:“……那可真是激烈到不行,我給你說——”
“這段我都聽了八百次了。”封鳶回過頭道,“你說這麼多次也不嫌煩的?”
“哪裡有八百次?”梁總一拍桌子,“最多也就一百次!”
看來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總是在說一些相同的話,封鳶朝他聳了聳肩,回到自己座位上,分出半個腦子做表格,另外半個一心二用開始思考剛才發生的事情。
這是他第二次,在自己附近看到那種奇怪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