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唐亦寧睡得不踏實,周日早上很早就醒過來,在床上發了半天呆,拍著江刻的臉把他叫醒,問他有沒有辦法給人發匿名郵件,讓對方查不到發件人是誰。
江刻一臉懵,看唐亦寧比劃著說:“就是那種IP顯示在國外,從一個國家連到另一個國家,繞了地球一大圈,就是查不到最初發郵件的IP在哪裡,你可以做到嗎?”
江刻懶洋洋地說:“可以。”
唐亦寧說:“那你幫我發個郵件吧,就寫一句話,留心,你男友不專一。”
江刻翻身背對她,拉上被子蓋住腦袋:“行。”
唐亦寧推他:“那你趕緊去弄呀!”
江刻崩潰:“才七點多!你讓我再睡會兒!”
有一個學計算機的老公還是有點用,江刻幫唐亦寧發出了那封隻有八個字的郵件。唐亦寧告訴自己必須要徹底忘掉這件事,以後不管是麵對吳丹娜還是潘蕾,都要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
幾天後的聖誕節,吳丹娜沒在人小群冒泡,也沒有發秀恩愛的朋友圈。
潘蕾在群裡邀請兩位好友元旦小聚,唐亦寧同意了,吳丹娜卻久久都沒出聲。奇怪的是,急性子的潘蕾也沒追問,群消息在唐亦寧那句“好啊”之後再也沒有更新。
小聚的事就這麼不了了之。
——
元旦前的最後一個周五,江刻終於等到和竇鈞麵談的機會。
不是每個小職員都有資格和竇鈞一對一地進行年度總結、麵議來年薪資,江刻是為數不多的、享有此待遇的員工之一,因為他是竇鈞招進來的。
從第一年開始,他的薪資就是由竇鈞直接定,比小南等人高出一截,知情人還不多。
這一次,坐在竇鈞辦公室,江刻直截了當地提出加薪的要求。考慮到公司目前剛融資成功,資金實力雄厚,來年必將業務擴張,工作量增加,江刻開口就是五十萬年薪,給足了竇鈞還價空間。
竇鈞坐在老板椅上,低頭沉思,江刻也不急,翹著二郎腿喝上一口茶,心裡的把握還挺大。
足足過了兩分鐘,竇鈞才開口:“江刻,我要和你說一件事。”
江刻聽出他語氣不對,問:“什麼事?”
“伍總看上你了。”竇鈞也不和江刻拐彎抹角,看著他的眼睛說得直白,“想讓你去他公司做事。”
江刻:“?”
他設想過幾種談話走向,比如轉崗、轉部門。江刻知道自己遲早要轉為管理崗,二十五、六歲的確年輕了些,但不排除竇鈞看重他,願意讓他早早地嘗試帶領項目組。如果竇鈞提了,江刻就會答應,他本來就沒想一輩子乾後端開發。
就是沒想到還會有“換公司”這種選項,這是什麼迷惑操作?
江刻問:“他公司不是做金融的嗎?我去他那兒能乾什麼?”
竇鈞說:“人家也有IT部的嘛。”
“IT部?”江刻震驚,“給公司運營網站、維護係統、修電腦的那種IT部嗎?”
“倒也沒有那麼簡單。”竇鈞說,“人家公司很大,有OA係統,CRM係統,還有些項目管理軟件都需要開發,平時也要做功能優化和日常維護,招的是主管。”
竇鈞說著就給江刻發了條微信,上麵明確寫著高胤創投IT部門主管崗位的招聘要求:要了解JAVA開發,具有前端頁麵的開發修改能力,了解JQuery、js、html,了解yUI、react等前端框架,熟練掌握SQL的編寫能力和數據庫結構設計能力,熟練掌握mysql,有服務端開發經驗等等等等。
最後,江刻看到薪資部分:稅前20K/月,15薪。
他抬起頭,冷冷地看著竇鈞:“開什麼玩笑?竇總,你覺得我會去嗎?”
竇鈞平靜地與他對視,沉默不語。
江刻把手機塞回褲兜,沉聲道:“我不會去的,我今天過來是和你談明年我在杋勝的工作計劃,你要是不想談,那就拉倒。”
他起身往外走,被竇鈞叫住:“江刻!”
“刻兒”變成了江刻,“老大”變成了竇總,這場談話注定不會愉快。
江刻站在原地,竇鈞也起了身,走到他身後說:“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
“為什麼?”江刻倏地轉身,怒視著竇鈞,“我給你賣命年半,從來沒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我給你麵子,陪那個女的吃了幾頓飯,一直裝傻到發布會!我告訴過你我和她不會有任何可能!我不覺得‘她開口我拒絕’是個好主意,所以在她開口前我先擺明自己的態度,我做錯了什麼?!”
“你太衝動了!”竇鈞也火了,“伍德良那樣的人最要麵子,伍靜璿是他的獨生女!你就不能用一種更委婉更迂回的辦法來回應這件事嗎?你曬出那張照片就是在當眾打伍德良的臉!我一開始的確不知道你有對象,信誓旦旦地告訴他你是單身!這是我的疏忽,可你想想,伍德良會怎麼想?他以為咱倆是串通起來騙財騙色呢!”
江刻指著竇鈞:“你彆胡說八道!真騙財也是你在騙,我騙什麼了?兩個多億有一毛錢進我口袋嗎?騙色更是無稽之談!老子連那個女的名字怎麼寫都搞不清楚!你自己闖的禍自己去背鍋!關我屁事?他還想讓我去他那兒上班?做夢吧!”
竇鈞氣得渾身發抖:“江刻,你要是不去,留在我這兒,我也不一定能保住你!加薪你就彆想了,他現在是杋勝的大股東,即使沒有管理權,也有建議權!他可以給我施壓,找你的毛病讓我開掉你,你留在杋勝往後日子都會很難過你懂不懂?!”
江刻大聲說:“我去他那兒日子就會好過嗎?他還不是會來整我?玩我一兩年,氣出夠了隨便找個理由就把我開了!我之前積累下來的經驗,到時候還有什麼用?”
竇鈞咆哮:“那你說!你說!你怎麼辦?我怎麼辦?他是資本家!資本家是什麼東西你明白嗎?什麼人才,什麼技術骨乾,在他眼裡就是個屁!他隻認錢!他女兒喜歡你,那你就還有一點價值,你不給他麵子,你他媽就是個螻蟻!他能一指頭捏死你!”
“讓他捏!看看老子死不死!”江刻暴怒,右手食指在空中狂點,“我他媽就不走了,就這麼待著!你自己看著辦!我是不會辭職的,有本事你開除我啊!N加二一毛都彆想賴!還有年終獎!你以為老子無處可去嗎?”
竇鈞與他麵對麵站著,因為激動,兩人的胸膛都在不停地起伏,臉也漲得通紅。
一會兒後,竇鈞說:“你先彆衝動,再好好考慮一下,元旦後我們再聊。”
江刻喘了口氣,語氣也冷靜下來:“再聊可以,我先明確地告訴你,我絕對不會去他那兒工作。這句話,請你幫我帶給伍德良,叫他和他的寶貝女兒趁早死了這條心。”
說完後,他轉身拉開門,大步走出去,竇鈞聽到他最後留下的話:“哼,資本家。”
接著就是重重的甩門聲:砰!
江刻積了一肚皮火氣坐電梯下樓,黑著臉回到自己的工位。
趙海濤正在和小南溝通工作,發現江刻情緒不對,叫他:“刻兒,走,陪哥去抽根煙。”
江刻煩得不行,一推鍵盤,跟著趙海濤去了吸煙室。
吸煙室裡,兩個男人各點一支煙,對著排風扇吞雲吐霧,趙海濤問:“怎麼了?和老大談不攏啊?”
江刻背脊靠在牆上,低著頭抽了一口煙,說:“我可能,待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