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80章、大王(2 / 2)

唐小姐已婚未育 含胭 12791 字 9個月前

那條霍雲舟寄過來的禮服裙,唐亦寧拆開看了,真是漂亮,手指撫上麵料,能感覺到那一針一線都是人民幣在燃燒。但唐亦寧沒試穿,她把裙子折好放回禮盒,隻收起了那份邀請函。

洗過澡後,她又一次早早入睡。

——

一月五號早上,江刻起床後發現餐桌上有一張唐亦寧留下的便利貼,寫著:【今晚我有飯局,不回來吃飯。】

江刻嘀咕:“又有飯局。”

這幾天他工作不忙,竇鈞那兒還沒消息,江刻的去留就未定,他不想在這種時期為公司加班。

下班後,江刻開車離開公司,開過幾分鐘,前方是個十字路口,筆直是回雲遙,右轉是去城北,在變道的最後關頭,江刻咬了咬牙,將車子開上了右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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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亦寧下班時提著一個大紙袋離開辦事處,來到樓下後,見到了如約而來的Becka。

霍雲舟雖然在電話裡給了唐亦寧壓力,事後一想,唐亦寧是個有態度的女孩,可能真的不會赴約,於是他做了第一手準備,讓Becka上門去接唐亦寧。

這是一個任務繁重的夜晚,唐亦寧看到Becka後,微微一笑,坐上了她的車。

——

江刻第一次來住院部的乳腺病區,他是男人,走在這地方總有些尷尬,儘量目不斜視,找到了沈瑩真的病房。

沈瑩真這天進行過化療用藥,有惡心嘔吐、腹瀉腹痛的症狀,精神狀況很差。江刻走進病房時,看到的就是一個極度虛弱、身材暴瘦、幾乎令他認不出來的沈瑩真。

沈瑩真知道他要來,勉強地笑了一下,叫他:“小刻,你來啦。”

江可芯起身讓江刻坐,說:“哥,你和媽媽聊聊,我去外麵待會兒。”

江刻在病床邊坐下,他不是唐亦寧,不會找話題與沈瑩真聊天,他什麼都不想說,不想問,不想回答,他隻是過來看一眼。

沈瑩真也沒什麼力氣說話,見到江刻後,就把自己對唐亦寧說過的那筆錢的事兒又說了一遍,江刻聽完後,搖頭:“我不要你的錢,你都留給江可芯吧,我也不會幫你存,你找彆的信得過的人去,實在不行,有些銀行也有這種業務,等到江可芯成年,由她本人才能取錢。”

沈瑩真渾濁的眼睛裡滿是失望,江刻低下頭去,一會兒後又抬頭,說:“錢,我不要,但我可以答應你,在江可芯能獨立生活前,她有什麼麻煩可以來找我,我能幫就幫一把。”

沈瑩真怔了怔,歎出一口氣,說:“這樣也好,可芯一直把你當哥哥看。”

江刻說:“不要這樣講,她隻是受了你的影響,是你在把你的想法灌輸給她。我和她都沒有一起生活過,她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她,這聲‘哥’,我當不起。”

沈瑩真哭了,眼淚無聲地從眼角流下,她想要觸碰江刻,江刻沒躲,握住了她那隻枯槁的手。

沈瑩真流著淚,說:“我這輩子,做過三件後悔事。”

“第一件,就是年輕時,因為年紀到了,看中了你大伯的相貌和工作,一點兒也不了解他,就和他結了婚。”

“第一件,是結婚幾年後,發現不對,也沒敢和他離婚。”

“第三件,就是把你送走。”

江刻說:“你不把我送走,可芯就不能出生。”

沈瑩真哭得更加傷心:“小刻,如果那時候有一胎政策,我一定不會把你送走,我一定會好好養你,好好地照顧你長大。”

江刻一笑:“現在說這個就沒意思了。”

頓了頓,他又問,“你……不後悔養我嗎?”

他以為,沈瑩真的後悔事裡會有一件是“收養他”,結果卻沒有。

沈瑩真聽到這個問題,握緊他的手,拚命搖頭:“不後悔,真的小刻,一點兒也不後悔,媽媽愛你。”

有一股熱流突然從心底湧出,想要尋找一個出口,江刻待不下去了,匆忙起身離開病房,硬生生地忍住落淚的衝動。

病房外,江可芯在等他。

小姑娘穿著運動校服,紮著馬尾辮,怯怯地叫他:“哥。”

江刻調整心緒,走到她麵前,問:“你爸呢?”

來之前,他以為會見到江嶽山,晚上的探病時間門,彆人家的配偶大多都在。

江可芯回答:“他很少來,每次來最多就待一小時,他說他不懂得照顧人,女人的病,有護工在就行。”

江刻無語。

江可芯打開了話閘子:“醫生說,女人得這種病和心情有關係,如果情緒常年壓抑,多少會影響身體。我覺得,媽媽的病就是被爸爸給氣出來的。爸爸在家,媽媽整天悶悶不樂,爸爸不在,媽媽才會開心些。”

小姑娘背脊靠著牆,鬱悶地說:“我討厭爸爸,他在家就是個山大王,媽媽和我什麼都得聽他的。”

江刻一愣,大王?他好像前兩天剛聽唐亦寧說起過這個詞,她說,他是家裡的大王。

江可芯沒發現江刻的出神,繼續說道:“本來,中考我想填寄宿製高中,離他遠遠的,他不同意,讓我必須填離家近的學校。後來媽媽生病了,他前幾天又和我說,讓我填寄宿製高中,我才不答應呢!他就是不想照顧我,但我要顧著媽媽,我每天都會來醫院看她,我絕不能去寄宿學校。”

小姑娘打從心底裡排斥死亡,十四、五歲的花樣年紀,怎麼可能接受媽媽的離開?

江刻靜靜地聽著,沒有發表意見。

江可芯說:“我討厭爸爸,他不愛媽媽,也不愛我,他隻愛他自己。”

她抬頭看江刻,“哥,你知道他們為什麼不離婚嗎?”

江刻的眼神在發飄:“不知道。”

江可芯:“我問過媽媽,她說她年紀大了,不想折騰,還說是為了我。”

她生氣地跺腳,“拜托!我一點也不想和爸爸生活在一起,我寧願媽媽早點兒和他離婚,就我們倆過,肯定會開心很多,媽媽也許就不會生病了。”

江刻想起小時候,他和沈瑩真一起生活,江嶽山雖然常年工作在外,每年還是會有一段日子回家住。

在江刻的記憶裡,江嶽山和沈瑩真沒吵過架,或者他們曾經吵過,但那會兒江刻年紀太小,已經記不得了。反正從他有記憶起,江嶽山在家時,家裡的氣氛始終平靜,換個說法,叫做壓抑。

江刻看到了“爸爸”和“媽媽”的相處模式,看到“媽媽”什麼都聽“爸爸”的。“爸爸”說吃什麼,“媽媽”就去買什麼;“爸爸”說哪件衣服不好看,“媽媽”就不穿;“爸爸”不準他看電視,不準他吃零食,不準他出去玩,不準他和尤達來往,就因為尤達父母離婚,是個“問題家庭”的小孩。

江刻明麵上照做,心裡卻天天盼望“爸爸”趕緊去外地上班。

他走掉了,江刻和“媽媽”才會過得舒心。

江刻猛然想起,他為什麼會想讓唐亦寧生個孩子?

就為了讓她留在錢塘?留在家裡?美其名曰不會再在求職時遭遇職場歧視?

這和當年,爺爺怕沈瑩真跑掉,硬塞給她一個孩子,有什麼兩樣?

江刻以為自己沒有被那些奇葩影響,他厭惡爺爺,厭惡江嶽山,厭惡江嶽河、鄭馥玲、江可聰,他看不慣他們做的很多事,以為離開家庭的自己是出淤泥而不染。

可事實是,在潛移默化中,他似乎接受了江嶽山的部分思想。作為一個家庭裡的丈夫、父親、兒子,江嶽山給江刻做了十年“榜樣”。

江嶽山在家裡地位很高,是個十足的“獨/裁者”,他不溫柔、不耐心、不勤快,也不大方,而沈瑩真卻從不會去忤逆他。

對,忤逆——唐亦寧也說到了這個詞。

所以,在她眼裡,現在的他是個像江嶽山那樣的人嗎?

江刻有點兒發懵,聽到江可芯最後說出來的話:“我希望他們離婚,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帶著媽媽遠遠地離開爸爸。像他那種自私自利的男人,根本就不應該結婚,隻適合孤獨終老。”

——

Becka開車帶著唐亦寧來到一家五星級酒店,在車庫停好車後,唐亦寧沒急著下車,把那隻大紙袋放到車後座,說:“Becka,這件禮服我放在你車上了,麻煩你幫我還給霍總監。”

Becka驚訝:“你不換嗎?”

“不換。”唐亦寧說,“我今天穿了自己的裙子,我覺得很好看。”

Becka糾結:“Enrico會罵我的。”

唐亦寧說:“不會,我今天過來,就是要和他說清楚,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Becka:“……”

唐亦寧跟隨Becka來到酒店一樓大堂,去宴會廳前,她讓Becka等一下,她想去衛生間門補個妝。

宴會廳外就有衛生間門,唐亦寧在鏡子前補妝時,一扇隔間門門打開,一個穿著裸粉色禮服裙的年輕女孩走出來,也站在鏡子前補妝。

兩個女孩從鏡子裡看到對方,都禮貌地笑了一下。唐亦寧描著眉毛,心想,這女孩也是來參加那場慈善晚宴的吧?長得可真漂亮,氣質好優雅。

伍靜璿看著身邊女孩映在鏡子裡的臉,一開始隻覺得眼熟,想啊想啊,終於想起來,這不是江刻秀恩愛那張照片裡的女主角嗎?!

她就是江刻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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