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推開眾人想要上前的樓啟硯呆呆地看著樓夜挺直離開的背影, 沉默了。
負責照顧他的兩個學生見狀愣了一下,
“怎麼了?”
剛剛樓啟硯推開他們的時候,他們還嚇了一跳, 現在再仔細一看, 這人之前還化膿的右眼眼窩此刻已經完全恢複正常了。
精神也好了很多。
樓夜學長帶回來的東西果然有用。
順著樓啟硯的視線看過去, 就看到樓夜挺直的背脊,兩人瞬間恍然大悟,
“哦, 明白了,你是不是因為樓夜學長救了你, 所以你想好好的感謝一下人家?”
“怕什麼,想謝謝就去嘛,要我說你的運氣是真好, 如果不是樓夜學長, 你可真的就懸了。”
“是啊, 你是不知道, 你這條命就是樓夜學長救回來的, 樓夜學長潛入海底替你找解毒的藥植, 回來的時候身上都濕了。”
兩人左一言右一語, 核心思想就是要樓啟硯懂得感恩,一定要好好感謝樓夜。
樓啟硯聽著他們的話, 心裡苦笑,他怎麼可能不想親自和樓夜說一聲謝謝, 甚至——再親近一些。
隻不過,是沒有資格罷了。
他怎麼會不知道呢, 樓夜喂自己吃藥植時, 冰冷熟悉的氣息已經徹底鐫刻進了他的記憶中。
恍惚中, 又看見昏迷中的一幕。
可越是想,樓啟硯心底就越像是吃了黃連一樣,澀的張不開嘴。
看樓啟硯還有怔怔的,兩人對視一眼,一把將樓啟硯推到樓夜那邊。
不知道為什麼,樓夜此刻的背影有些冷寂,兩人自然是希望樓啟硯去感謝感謝樓夜,最好多誇誇樓夜,讓樓夜的心情好起來。
樓啟硯被推的一個踉蹌,發出的動靜驚動了正在沉思的樓夜。
樓月回過頭,樓啟硯心跳都聽了一拍,他羞愧於見樓夜,卻也不可遏製的想在見見他,他更想知道,樓夜如今對自己是怎樣的看法。
甚至,樓啟硯心底還抱著一絲微弱幻想,也許,樓夜救他,是因為樓夜還在乎他。
可樓夜隻是輕描淡寫的掃了他一眼,就像是看一個陌生人。
這一眼把樓啟硯徹底釘在原地,心頭像是塞了一塊又冷又硬的石頭,直直往下墜,僵硬的保持著笑意。
這可把不遠處的兩人急壞了,
“這人怎麼那麼笨,連謝謝都不會說。”
“就是,哎呀這看著還行啊,怎麼說點好聽的就那麼張不開嘴呢,太笨了。”
兩人的聲音雖然小,但樓夜精神力很強,側耳微微一動,就明白了樓啟硯過來的原因。
重新看向樓啟硯,樓夜平聲道,
“謝謝就不用了,就算受傷的不是你,是其他人,我也會救。”
樓啟硯張口結舌半天,走近樓夜,在樓夜疏離中執意站在樓夜身旁,輕聲而堅定,
“不是謝謝。”
樓夜神情逐漸疑惑,樓啟硯苦笑,認真的盯著樓夜雙眸,“是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遲到了很多年,樓啟硯在夢中一次又一次的相對樓夜說。
而今天,他終於親口對著樓夜,說出口了。
可樓夜早已不在意了,他隻是稍微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樓啟硯會說這樣的話,“不用道歉,沒什麼對不起的。”
如果人一直活在過去,那才是對未來最大的浪費。
樓夜早就從過去中走出來了。
樓啟硯心頭越發凝滯澀然,他半低著頭,額發將左眼遮蓋住,讓人看不清情緒,聲音很低,
“不接受,才是對的。”
兩人並排站在一起,樓夜在海,樓啟硯在看樓夜,這時候,樓啟硯才猛然發覺,樓夜已經長大到和他一樣高了,過去的這麼多年,他們也似乎從未像今天這樣,心平氣和的站在一起過。
海麵潮水起起伏伏,漲漲落落,海浪伴隨著海鷗的聲音傳的很遠。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樓啟硯視線虛虛落在海麵上,他沒告訴樓夜,其實在自己吃下解藥藥植後,他無比清晰的夢見了他們的以前,就好像曾經被掩埋在記憶中的鏡子被重新擦乾淨了。
一切清楚的仿如昨日,無比清晰,曆曆在目。
白禾沒來之前,他們還年幼時,充滿了稚氣和幸福的童年。
美好的不像夢,像昨日重現,可夢終究是會醒的。
世界上莫過於擁有過和已失去,最讓人後悔莫及。
夜風拂動了兩人額發,夜色下兩人並肩而立,似乎距離很近,可月色下的影子卻始終涇渭分明,拒絕靠近,
……
列羅族境地內,
幾位年輕的列羅族人簇擁著一位發須斑白的老人,好奇地看著闖入族地的陌生人,
老人看著墨斯,有些感慨和懷念,
“你確定,要用掉最後一個人情?”
墨斯點點頭,鄭重朝著老人躬身,語氣誠懇,“還請列老成全。”
老人摸了摸胡須,歎了口氣,“既然如此,跟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