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晚上八點。
林見擦乾手上的水,端著最後一盤菜走向客廳。
手機響起來時,他心中空無一物,隨手接起。
電話裡又一次傳來了桑慧的聲音,她說:“來看看吧,最後一麵了。”
“讓他來……”
電話對麵還有舒德元虛弱的聲音。
平日裡用上這力氣怕是桌子都得被劈成兩半,如今躺在那病床上,看著滿眼的白,聲嘶力竭也不過堪堪被林見聽到。
桑慧看了他一眼,索性把手機放在舒德元耳邊。
舒德元閉上眼睛聽,電話對麵的人剛好拉開椅子坐下,重複了昨天的話:“不了。”
他氣得呼吸急促,那一口尚未自然掉落的牙都快要被咬碎:“逆子!”
林見聽到是舒德元在跟他講電話,足足沉默數十秒。
而後輕笑道:“是。”
隨便他怎麼說。
他做不到經曆了這一切之後,再因為那點可憐的血緣關係,去虛情假意地給他送終。
“等我走了,處理後事的時候,不要把我和你媽媽的碑立在一起了。”
“我不會給你處理後事,更不會讓你死了也去糾纏我媽。”林見說。
舒德元難得提不起生氣的力,竟也心平氣和認了這句話:“你媽媽留給你的股份,夠你吃一輩子的。”
林見沒說話,但也沒掛斷。
“你這名字,是你自己取的嗎?”
舒德元問。
林見這名字他用了四年多快五年了,他的生父臨了才想起來問一句名字誰取的。
一切看起來荒謬至極,林見說:“搖號搖的吧。”
“不好聽,多容易被人罵。”舒德元說。
林見不想回答了,隻輕輕嗯了一聲。
之後漫長的幾分鐘裡,舒德元東拉西扯地不知道到底想說什麼。
林見到頭來也沒聽懂他要表達的意思,兩人毫無默契,拋開血緣就是最普通的陌生人。
電話對麵的聲音在某一刻突然弱了下去,緊接著桑慧大喊道:“德元!德元你醒醒!醫生!醫生呢?!”
林見放下手機,拇指在屏幕上輕輕點了一下,掛斷了這一通不知意義的電話。
死亡太近,林見覺得自己平靜得可怕。
果然世間一切感情都不是與生俱來,常人會愛父母親,因為生恩養恩以及多年陪伴。他這部分感情完全缺失,血緣就一點作用都沒有了。
就是這一桌子菜,也許放涼了吧,總覺得沒剛才聞著那麼香了。
*
舒逸大概是從桑慧那裡拿到了林見的聯係方式,約他出來商議舒德元的後事。
【林見:隨你】
【179xxxx0084:我還有彆的話想跟你說】
【林見:說】
【179xxxx0084:見麵說吧】
林見討厭這種聊天方式,不假思索就又是一句拒絕。
但這次舒逸態度好像特彆堅定,無論說什麼都非得見他一麵。
雖然說起來有些好笑,但林見是真的有在擔心這人是不是想把那天找補回來。
找一麵包車的人來把他也揍滿身血之類的……
他私以為這想法又離譜又讓人擔心,於是還真的帶了符飛白一起去。
武力值一流選手到場,林見就放心地走進去了。
約在一個飯店的包間,進去隻有他們兩個人。
舒逸的傷還沒好利索,臉上還有淤青沒有淡下去。
“不點菜?”林見看著空蕩蕩的桌麵。
舒逸給他倒上酒:“點了也吃不下去。”
林見覺得好笑:“你也有勤儉持家的時候?”
舒逸坐下來看著他:“不,我隻是覺得你不會有胃口下筷。”
“願聞其詳。”
“名單是韓秋時給我的,這事兒你知道嗎?”
林見點頭:“知道。”
他還是摸不清舒逸想說什麼。
“出這麼大事,公司你也丟了,你一點都不怨他?”舒逸眼中寫滿不相信。
林見嗤笑:“你在說夢話?”
“說夢話的不是我,做夢的也不是我,不清醒的更不是我。”舒逸說,“我隻是突然有了興趣,想跟你講講來龍去脈呀。”
——“關於……韓秋時是怎麼和朋友打賭一個月之內讓你對他死心塌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