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顯然是不可能的,韓秋時去而複返是在一個多小時之後。
他記住了剛才林見說的所有,跟廚師叮囑不辣不甜不油不鹽,廚師問他要不來個白粥?那表情看著諷刺著呢,像是在說這麼挑剔還吃什麼飯,喝你的白粥去吧。
卻沒想到韓秋時居然真的在思考了片刻後說:“行,來一份。”
在他們店裡,花三四十塊點一碗白粥,幾乎沒幾個冤大頭會做這種事。
廚師煮粥的手法都並不嫻熟。
他挑三揀四地快要把一本菜單的菜都劃掉,翻到最後一頁的時候服務員額頭上冷汗都下來了。
“其實我們店的菜也沒有您說的那麼嚴重,基本都是常人的口味。”服務員輕聲說,“這是最後一頁了。”
然而在這種情況下韓秋時還是堅持地點了四菜一湯,忌口列出來一大串,看著還以為是這家店的什麼新秘方。
他一路快馬加鞭地趕回去,直奔林見的家門口。
這次敲門時,房子裡的人已經沒有任何冠冕堂皇地借口可以為他開門。
韓秋時站在門口按門鈴,按不應就拍門,著急地說:“我按照你說的去買的,出來拿一下吧?總不能不吃飯……”
房裡林見把那桶泡麵扔掉,開了窗戶散散家裡的泡麵味兒,順勢就站在了窗邊。
這個季節的晚風還是很舒服的,吹起窗簾輕蕩,偶爾蹭過林見的肩膀和發梢,這樣似有若無的擾動讓林見說不上地舒坦了很多,他於是就站在那裡,迎著那不輕不重的風,感受著被風賦予生命的窗簾在身側輕擦。
隻是這一幕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安靜,那門鈴聲和敲門聲交雜在耳畔——根本靜不下來。
林見轉過身,背對著窗外,看著門的方向。
如果沒有發生這些事情,如果他永遠不知道韓秋時的目的,如果一切都像從前那樣安好,他現在應該笑意吟吟地走過去,打開門地同時接過風塵仆仆的人手中提著的東西,問候他一句:“回來了?買的什麼呀?”
隻是這個幻想止步於此,林見不想有後文。
因為後文並不那麼美好,林見腦海中緊接著出現的是韓秋時不耐煩的臉,問他:“管那麼多乾什麼?一起住幾天的關心憑什麼管我?”
原來無意識中,他甚至無法接受現在這個在他麵前低聲下氣的韓秋時。他印象中的韓秋時永遠沒有好臉色對自己。
他像是個過慣了黑暗日子的人,見了光隻覺得刺眼。
他怎麼會把自己的感情經營成這個樣子?!
林見怒從心起,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門前,按下把手,一把拉開——
韓秋時急忙把飯菜塞給他:“給,這次的應該可以吃了,就是不知道有沒有變涼?”
林見目光一瞬不停地看著他,眼中連一點波紋都沒有。
這眼神讓韓秋時害怕,他隻匆匆掃過一眼,根本不敢和這樣的目光對視。
太可怕了。
就像是把厭惡印在所見之處,好像隻有在這一刻才會把韓秋時看在眼裡。
他才不會傻乎乎地去對視,那不是上趕子對號入座嗎?
對……隻要他不去看,那目光就不屬於自己。
韓秋時不自覺地咽了一下口水,把裝餐盒的袋子又往林見跟前遞了遞。
林見還在看著他,除此之外什麼動作都沒有。
韓秋時待不下去了,像是被這個厭惡的目光再多沾染幾秒就會立刻死去。
他蹲下來,把袋子順著林見腿邊的空隙塞進去。
失神地叮囑一聲:“趁熱吃,我先走了……”
然後逃命一般轉頭跑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