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見生於盛夏,從前沒什麼人在乎,時間一長就連同他自己也不怎麼在乎了。
他是這些年才開始正兒八經過生日的,隻是又很趕巧,他一年其餘三季都挺閒,唯獨夏天忙。第二年的時候原本說好等閒了再補過一個,符飛白票都退了,沒想到林見淩晨兩點鐘收工出來遇到了靠在車門上等他的任景。
也就是從那次開始,後來每年的生日都會好好過一場。
今年八成也不例外,林見坐在沙發上看劇本,任景的電話就突然打來了。
其實也不突然,因為林見看到來電顯示的時候並不驚訝,表情似乎習以為常,覺得這電話再正常不過。
他接起來:“忙完了?”
林見這些年從來沒有去過屏城,朋友們雖然都定居屏城,但聯係沒斷過。
尤其是任景,來這邊看他來得比符飛白勤太多了。
曾經也有累到扛不住的時候,林見坐在任景的副駕駛看路上的車水馬龍,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卻又強打著不能睡,他還有夜戲要繼續。
任景就一直陪他聊天,大老遠來一趟,就陪他聊了兩個小時的天。
聊到最後林見快要失去意識了,竟然不自覺地把大腦中的問題問出了口:“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呢?”
他當時依然陷在自我懷疑中,其實可以說到現在都沒有完全從自卑中走出來,隻是當時自卑心最盛,他隻要一閒下來,就會想想自己活著的所剩無幾的意義。
想到最後就一個答案,他是個可以被全世界拋棄的人。
而這天晚上為了刺激他的大腦保持清醒,林見和任景聊得很深入,就順嘴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任景隻說:“你聽過一句話嗎?”
林見看他:“什麼?”
任景:“忘了在哪看到的了,大概意思是,其實不一定是世界拋棄了你,是你很酷地拋棄了這個世界。”
他看著林見,定定地笑了起來,林見不自覺地就跟著笑。
笑累了靠著車窗看窗外,就問出了那句:“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呢?”
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呢?
明明相識也沒有多長時間,明明隻有隔三岔五的一個小聚會,明明這樣算下來不該太熟的。
明明自己這麼糟糕,任景那麼優秀。
圖什麼呢?
他究竟還有什麼,值得任景開了一整天車過來,心甘情願陪他乾巴巴聊上兩個小時,一頓飯都吃不了就草草結束這次見麵。
他當時沒太聽清任景說了什麼,因為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睡了快要一個小時了。
猛地坐起身解安全帶的時候任景掐掉指節間夾著的煙,看著他說:“還沒開始,我盯著呢。”
林見至今也不知道任景當時回答了什麼,但能感覺到,從那天之後任景對他就很明確地不再是喊“哥”的感覺了。
回到眼前。
電話裡任景的聲音聽著有些疲憊,但還是打起精神說:“逃回國了,不過老頭子還想把我抓回去,要不你家借我躲躲?”
林見笑著:“可以啊,隨時。”
但這到底是個玩笑話,兩人誰也不會當真。
“你現在見到我估計都認不出來了。”任景說。
林見挑挑眉:“怎麼說?”
“蓬頭垢麵,我這輩子沒見自己邋遢過。”任景哈哈笑著,“這兩天我先把自己收拾收拾,等你生日了去找你啊。”
“今年生日沒安排。”林見說。
“沒安排還是沒安排?”任景問。
林見沒想到他會這樣反問,微信裡現在還有他和明嘉的聊天記錄,說生日那天不想工作了,雜誌拍攝能不能延期?
明嘉罵罵咧咧地找合作方商量去了。
思及此,林見笑了起來:“總之……沒安排。”
前腳剛掛了和任景的電話,後腳韓秋時電話就打進來了。
最近這個人實在很奇怪,閒了就給他打個電話,東拉西扯的也不知道在說什麼。
林見一生氣他就悶悶地問:“就算隻是錄節目的同事,打個電話應該也是可以的吧?”
一天兩天,三天五天,林見對每日例行的無聊電話已經無所謂了。
接起來然後扔在一邊,聽不聽得見看命。
他基本就是在韓秋時一通說之後敷衍地“嗯”一聲,但這一聲好像都能給韓秋時繼續說下去的動力。
不知不覺就聊到了花上,韓秋時問他:“那你喜歡玫瑰嗎?雖然……好吧沒有雖然,我還是挺喜歡的,尤其喜歡你送我的那一朵。可惜它枯萎了,要不你再送我一朵吧?我給你轉錢?”
上次這麼說就被林見罵有病。
但這次韓秋時還是頭很鐵的又說了。
林見很無奈,隻說:“沒空。”
“哦,那好吧。那你生日……”韓秋時繞了大半天終於說到自己想說的了,緊張地有些冒汗,“今年生日你打算怎麼過?”
又是生日。
果然到了臨近生日的日子,人人聊天都會提起。
林見沒當回事,隻以為他是和其他人一樣的例行一問,然後借機說句“生日快樂”罷了。
“隨便過過。”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