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乾什麼?”舒逸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現在這一幕。
“我說錯了嗎?”他大聲辯駁著,回頭看任勝,“你為什麼要拉住我?我說錯了嗎?你都聽到了是不是?聽到也沒關係,他就是哪那樣的人,我沒說錯,我沒說錯吧?從小到大,他都——”
“聽到了。”任勝表情很凝重,他咬了咬後槽牙,抓著舒逸的手半分不鬆力,點點頭說:“對,你沒說錯,我們都是蠢貨。”
舒逸開始掙紮,連甩了兩次都沒甩開任勝的手,對方用力很大,他被抓的生疼,再伴著這句話的刺激,舒逸瘋了一樣地搖頭:“沒有,我沒說,他說的,他說的!我……就算我說了也不是真的,我隻是想氣他,不是我的心裡話。”
任勝雙手桎梏著舒逸,聽著他些解釋,隻覺得心裡更涼了,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你自己想想,你這些話誰會信?你自己信嗎?林見跟我們有什麼關係,你跟他罵我們能氣到他什麼?彆說我們了,就算你說你是在跟他罵韓秋時,又能氣到他什麼?他在乎嗎?”
韓秋時在擋在林見前麵,背後的一隻手卻固執地抓著林見的袖子,聽到任勝這句反問時他整個人都抖了一下,好像完全不受控製,連帶著林見都感覺到了他那猛地一顫。
林見能感覺到身前的這個人幾乎搖搖欲墜,哪怕能堅毅地擋在他麵前,完全地將他遮蓋,卻也擋不住那一瞬間的脆弱,好像馬上就要轟然倒塌。
他推了一下韓秋時,故意添上一句:“彆擋著我。”
韓秋時回頭看他,看清林見毫不在乎的表情時,眼眶一下就泛起紅,他認真地解釋道:“我怕他……”
“你搞清楚,我是很討厭他,但我也很討厭你。”林見說。
林見知道就在不久前吃飯時發生的事情也許給了韓秋時所謂的希望,知道韓秋時一副關心又嗬護的樣子是基於感情,他甚至能看到近在眼前的人現在通紅的眼睛和發顫的嘴唇,他知道韓秋時會痛,會因為他的一句話痛到呼吸都難受,但他還是要說。
這是一種什麼樣惡毒的心理呢,林見不想去深思了,但他知道這種心理曾經的韓秋時也有過。
在一次次一邊接受一邊推開他的過程中,韓秋時運用得非常順手,幾乎快要成為他的習慣。接收著林見對他的好,再拒絕林見對他的感情,還要一遍遍地用言語和行動告訴林見,愛這種東西是奢侈品,林見這樣的人不配得到。
林見在這一瞬間感受到了自己的矛盾,彆的人他不在乎,所以他連報複心理都引不起。韓秋時不一樣,這是他真真切切在乎了二十年的人,他能洞悉到韓秋時的心理,然後基於這份了解,下刀子的時候會更容易更順手更精確,也會更痛。
“可是不都說好了……”韓秋時還想掙紮一下,企圖確認出林見對自己的一點點在意。
林見不看他,“說好什麼?一周一小時?這能證明什麼,我跟我助理一天相處十個小時,我是不是該去跟助理領個證?”
“林見!”舒逸被任勝這樣抓著並不好受,隻能用嗓子讓林見注意自己。
林見的目光越過韓秋時看過去,“有事?”
“你演戲給誰看?就算你現在得到了他又能怎麼樣!我告訴你!你就是個可憐蟲罷了,爸媽死了公司丟了,你什麼都沒有!你以為他就真的愛你?!”
“舒逸。”韓秋時轉過身,警告地看著他,“你不要找事,我的感情輪不到你來評判。”
“我為什麼不能評判?我知道你愛一個人是什麼樣子,你真正愛一個人才不會畏手畏腳,才不會這麼小心翼翼顧慮太多,愛就愛了,你不是從小就覺得在感情裡退縮的人都是傻子嗎?”舒逸對韓秋時的更多記憶停留在多年前,這兩年韓秋時基本沒有來看過他,除了他生日的時候,韓秋時會被任勝他們帶過來,不過也隻有匆匆一麵。
曾經發生的事情卻會在記憶中一遍一遍重複,一遍一遍完善,直到變成最完整的樣子。
他覺得那是韓秋時愛自己的樣子。
“是,我是說過。”韓秋時認下,接著說:“可那個時候不知道什麼叫愛。”
“你胡說。”舒逸很快就反駁他,他眼底有不可置信,卻固執地將自己的看法奉為真理,“你以前……是喜歡我的,不然你怎麼會對我那麼好,怎麼會要什麼給什麼,怎麼會對所有人都冷漠唯獨對我溫柔,難道你說那是假的?”
韓秋時看著舒逸,腦海中不禁劃過從小到大的記憶,他笑了一聲,回頭看了林見一眼,又轉過頭來說:“以前也許有過吧,隻是你也承認了沒愛過我,現在說這麼多有什麼意義。”
“我什麼時候……”
“你回去慢慢想吧,不要再來打擾林見了。”韓秋時一手撐著打開的門,一手護著林見的後背,讓他進家門。
身後舒逸喊了一聲:“林見,你遲早會跟我一樣的,你等著吧。”
林見聽見了,但現在不需要他說什麼了。
他轉身把門拉上,門外任勝抓著舒逸的胳膊帶著他往電梯口走,“不要再來打擾他了。”
舒逸掙紮的更厲害了,不敢相信地看著任勝:“你也向著他了?怎麼連你也向著他啊!你們怎麼了,你們都被他騙了嗎?他是什麼人,他根本……根本就不該活著!”
“你以為我們不長眼睛不長耳朵嗎?”任勝一把鬆開他,目光冷淡中帶著些憤怒,“多少次了,我們都選擇相信你,明明你說的話和事實差距那麼大,我們還是相信你,換來什麼了?換來你把我們當傻子玩唄?”
韓秋時從旁邊走過去,準備進電梯先走了,舒逸略過任勝跑過去抓他胳膊,“你信他嗎?你真的不愛我了,真的信他嗎?”
韓秋時把他的手從胳膊上推開,往後退了一步和他拉開距離,電梯已經合上門走了,他隻好等下一個,空檔時間裡回答了舒逸:“不是信他,他什麼也沒有跟我說。”
“怎麼可能?他肯定是……肯定是跟你們說了什麼的。”舒逸呆呆地搖著頭,目光有些發直了。
“你要是真瘋了,你就去精神病院,沒瘋你就回去過你的生活。舒家公司破產隻是一個警告,如果你再來打擾他,你看我有沒有辦法送你進去蹲幾年。”韓秋時目光中的疏離與眉頭皺起時嫌棄的表情讓舒逸徹底失控。
他回頭看著任勝,“你們都……”
任勝說:“你再瘋我真的不管你了。”
“你愛管不管,誰需要你管我?!”舒逸喊道。
韓秋時插了句話:“那不行,你把他帶回去,少在這打擾人。”
*
當天韓秋時走後舒逸鬨得控製不住,還好這裡的房子隔音都很好,換了一身居家服的林見拿著幾張紙和一封信走出來,紙丟給了任勝,信扔給了舒逸。
任勝在看清上麵內容的一瞬間麵色就變得難看起來,那紙的手都有些發抖,他抬頭看林見,咽了口口水問:“你想乾什麼?”
“我能乾什麼?”林見笑了起來,“我是個廢物罷了。看好你和你的兄弟們,我給你的是複印件,家裡還有很多,彆再做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給我遞刀子了,傷的是自己。”
林見回到家了才想起來自己忘了說“那封信隻能舒逸一個人看”,剛後悔了一秒又覺得就算被看了也不能把他怎麼樣,不管了,洗個澡睡覺去了。
而在外頭任勝早就被氣到頭腦發懵,他帶著舒逸下到樓底下,把揉起來的紙團丟進垃圾桶裡,走了兩步又神經兮兮地轉回來翻垃圾桶。
舒逸目光都沒有焦距了,卻還是看著他翻垃圾桶的動作,突地笑了兩聲,“你居然會被林見拿捏住。”
“他不是個廢物,也不是個傻子。”任勝拿出來,把壓扁塞進口袋,冷笑了一聲對舒逸說,“可他是個瘋子,比你瘋,你把他惹惱了他讓你牢底坐穿。”
被綁上副駕駛後,舒逸呆呆地問:“你怕他了?”
任勝煩躁得很,不想回答了,但不回答舒逸就會一直問,他脾氣上來了就一個急刹車,拍了一下方向盤側身看舒逸:“是,我怕了,你不怕你去搞他啊,你不怕你去跟他試試啊,看看他會不會看在你精神病的份上饒了你!”
“你真懦弱。”
“你閉嘴吧。”任勝閉了閉眼,一閉上眼睛腦海裡就會想起這些年來被舒逸耍得團團轉的種種,更讓人惱怒。
居然被這樣凶了,舒逸坐在那發呆,看著窗外,聲音悠悠:“你們都討厭我,那我跳出去好了。”
任勝沒說話,隻是提了車速,一路開到彆墅外,把舒逸送進去之後說:“以後一個月來看你一次。”
“什麼意思?”舒逸在任勝走到門口的時候跑過去抱他胳膊,“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任勝推開他,回頭仔細打量了舒逸一眼,搖搖頭說:“送你回來是我對你最後的容忍,不要再偷跑出去找林見了,他不欠你。”
任勝走到車跟前的時候還能聽到舒逸聲嘶力竭地衝他喊:“他欠我!他就是欠我!他活著就是錯!”
“神經病。”任勝坐上車,終於是忍不住地罵了一句。
他前麵發現找不見舒逸了,匆匆忙忙打電話給韓秋時,問他舒逸有沒有去找他。
韓秋時想了一下覺得沒來找自己最有可能就是去找林見發瘋去了,兩個人一路往林見家趕,等到了樓上出了電梯之後就在那站著,聽完了這個好像瘋子卻又似乎清醒的“朋友”給他們來了一場完美的“坦白局”表演。
韓秋時早就不在乎了,所以聽完最大的波動就是林見有沒有生氣,林見有沒有難過,林見有沒有當真。
他不一樣,他是這些年來被舒逸利用最深的人。任勝知道林見看到他們了,也知道林見當時一步一步引著舒逸說話就是為了讓他們聽到那些事實。
他當時整個人都是僵硬的,目光也是呆滯的,腦子裡像放電影一樣閃過的一幕幕都成了笑話。
“喂。”他打電話給廖光熙。
對方最近不知道去哪忙了,好像好久沒有聯係過。
“怎麼了?”
“今天舒逸跑出去了。”
“嗯。”
“找林見去了。”
“你一次說完。”
“我和韓秋時跑去林見那找他,就聽到他和林見在樓道裡說話,你猜他說什麼?”
“說……他一直以來都在騙我們?”
任勝愣了一下,仰著頭苦笑:“你怎麼知道?”
“上次林見去看他,他倆在房間裡說話,你沒聽上。林見說他從小到大做過的種種事情,雖然很想相信朋友,但是掙紮了這麼久,說實在的我心裡做不到完全不介意。”
連廖光熙這種傻子都比他看透的早。
任勝抹了一把眼睛,認命地說:“行吧行吧,忙的你去吧,我上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