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班有著所有學校平行班的特質,活力十足。
顧孟剛在位置上坐定,那一桌圍著算賭注的人裡麵走過來一個小瘦子,笑得看不見眼睛,拍拍顧孟肩膀道:“你好,我是侯昊天,你可以叫我猴哥,我是咱班班長。”
顧孟把他手從自己肩膀上拿下去,想了半天,終於意識到這就是之前回頭看猴子頻率最高的那個,心裡一萬句國罵。
旁邊竇深剛抽出來一張A4紙,聽見這句話抬眸問了一下,“猴哥?”
侯昊天嘿嘿笑了兩聲,“不敢不敢,深哥你又護短了。”然後遞給顧孟一塊長方形紙條,紙條上寫著芬達一瓶,底下留名三個字,草的一塌糊塗,根本認不出來。
“乾嘛?”
侯昊天剛贏了錢心態特好,“分你一點,這是兌換券,叫我猴子就好。”
竇深低著頭在紙上寫下檢討書三個字,很輕微地笑了一下。
顧孟猶豫半天接了過來,盯著最下麵的署名半晌,遞到自己同桌麵前,“這誰名字啊。”
“陸明浩。”想了想,竇深從檢討書裡分了神,“勸你彆找他要東西。”
“為什麼?”
“他很會哭。”竇深筆下剛寫了一個“草!”,又把那個感歎號劃掉,“一米八,160斤,很會哭,抱著人哭的那種。”
顧孟:“……”
“你們班是真有意思。”
佛到出奇的班主任,底下帶了一群皮猴子,班上甚至還有個據說全校提起名字都會抖三抖的“校霸”。
顧孟看了眼坐在自己身邊安安靜靜寫檢討書的校霸本尊,問:“剛你們班主任那話真的假的?”
竇深:“?”
“就上台誇五分鐘那個啊,沒這麼變態吧。”
竇深不太想搭理他,現在明顯是趕出一份一千五百字的檢討書重要,最後頓了頓,“老陳從來不開玩笑。”
八中每周一最後一節課都是班會,老陳拿了張成績單踩著上課鈴最後一節音樂進班,“今天有沒有接受社會主義的毒打啊?”
竇深洋洋灑灑的檢討書上多了個墨點。
顧孟翻競賽習題集的手微微停住。
七班全體嚎了一嗓子。
老陳笑了笑,用最平靜佛係的
語氣說出最羞辱人的話,“上學期考的都什麼狗屎。”
顧孟挑眉,“你們學校老師上課說臟話?”
竇深筆依舊沒停,掃了一眼擺在旁邊的手機時間,“他罵人了嗎?”
顧孟:“沒有。”
“那為什麼不能說。”
老陳開班會有自己獨特的方式,簡稱羞辱式語言攻擊。
從頭到尾不說你哪裡做的不好,就隻說“你們暑假睡得好嗎、玩的好嗎、在家有沒有做家務,沒做家務啊……”
然後停頓兩秒鐘,用一種近乎匪夷所思、表演痕跡強烈且明顯惋惜的語氣說:“你們家長看到這成績還不讓你們做家務?嘖……”
顧孟一開始分了半隻耳朵聽他開會,後來連題目都寫不下去,扔了筆靠在椅子上聽老陳說話,“我收回我之前說他佛係的話。”
任何一個學生聽到老陳這樣上課,估計都會覺得沒把生命的每一秒用進學習裡去是一種浪費。
然後下一秒他卻聽見老陳來了句,“但是總體來說考的還不錯,大概就是狗屎上雕了花,為了獎勵你們這些花,前三名後三名中間三名上來一下,我送你們一份小禮物。”
小禮物有個特彆和藹可親平易近人的名字:試卷。
前三名拿到的是《高考必刷卷》
後三名拿的是《單元專題訓練》
中間三名拿的卷子名稱比較簡單粗暴,《一本》
顧孟在一片哀嚎中看看自己身邊巋然不動的竇深,沒忍住問了句,“你多少名。”
竇深手機亮了一下,側頭過去看,邊打字邊說:“倒四。”
“這什麼運氣。”
竇深毫無負擔,“狗屎運。”
“屁!”前桌回過頭來,“上學期期中考試老陳送的就是所有第四名,正數倒數,名次裡帶四的全送了,這次當然不找四了。”
顧孟手指向竇深:“那他上次多少。”
前桌:“倒一。”
竇深放了手機,檢討書剛寫完一半,顧孟偏過頭看見中間一句話筆墨特彆重,像是被糊過一樣:草色遙看近卻無。
他懵了懵,聯係上下文:
我犯的錯誤不可饒恕,具體表現為寫完檢討扔了,要不然也不至於還要補一份。草色遙看近卻無,在主席台上做的檢討讓我印象深刻,陽光明媚
,青草悠悠……
色字左邊很不像它該有的樣子,更像某個感情.色彩強烈的標點符號。
“……”
趙浩發消息問他同桌怎麼樣,顧孟一挑眉,回了句:吃著糖寫檢討還說臟話,自己想象。
老陳發完“獎品”,繼續傳達會議精神,沒有再持續性語言攻擊,竇深檢討寫到尾段,右邊突然遞過來一張紙。
他停筆掃了一眼。
草稿紙,一眼過去全是冒號,就挺像是小學生畢業同學錄上會寫的東西。
姓名:
年齡:
性彆:
生日:
血型:
喜歡的東西:
討厭的東西:
竇深筆尖落在性彆那一欄上,向顧孟投去一個疑惑的眼神,顧孟麵色坦然,“不了解一下馬上怎麼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