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幫著金慶兒重新收拾改造主題公園的檔口,萬漱那邊傳來了消息。
他有個好朋友特意提著自己親手做的禿黃油,來拜托他們幫忙做些事情。
尹弦回到家裡時,萬漱正在下掛麵。
另一位留著小胡子的中年大叔有些拘謹的起身打招呼,顯然有些不好意思。
“這位是我表叔,叫他沈先生就好了。”萬漱把三碗清水麵端到桌上,吩咐老婆去洗手:“晚飯好了。”
尹弦看了眼就放了點蔥花的麵條,露出嫌棄的表情:“你起碼給我臥個蛋啊。”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萬漱催促道:“快去洗。”
沈先生帶來的禮物,是一整罐的禿黃油。
這看起來不起眼的小玻璃罐隻一打開,就有種奇異的香味。
禿這個字,是吳語裡的‘獨有’&‘隻有’。
要用澄淨的豬油在鍋裡融化,把薑片放進去爆香,再倒進去滿滿的一小碗蟹黃。
螃蟹要選深秋裡最膘肥體壯的湖水蟹,剔黃卸膏的時候不能沾著一點蟹肉,整碗蟹黃放進鍋裡混著豬油炒,香的能讓隔壁鄰居家的小狗撓穿門。
等那蟹黃被炒的噴香散碎,再陸續下蟹膏和豬油,讓油脂如糯米紙般浮在這蟹黃蟹膏上麵薄薄的一層,再加上半杯上好的女兒紅,把那腥油的味道給撇去。
不僅如此,還要再沿著鍋邊淋那麼一勺米醋,再人工炒上二十分鐘。
萬漱隻含著笑給她舀了一大勺禿黃油澆在麵上,讓她拌勻了再吃。
尹弦拿了筷子嘗了一口,鮮的差點把筷子頭都跟著咬掉。
“這是——這是什麼神仙玩意兒?”她睜圓了眼睛,顯然從來沒嘗過這樣的好東西:“是沈神仙做的嗎?”
沈磐哪裡好意思被這麼叫,摸著頭笑道:“這還是去年年末做好了儲藏的一罐,家裡沒太多值錢的禮物,你們也不缺茶,就隻好送這個了。”
尹弦點了點頭,跟收藏古董花瓶似的小心把蓋子擰好,一口氣連著麵帶著湯吃了個乾乾淨淨,連碗都不用洗。
要不是要控製身材,她今晚能就著這蟹油醬吃完一鍋的麵。
沈磐一看就是個教書的斯文樣貌,說話時也頗不好意思。
他平時從來不求人辦事,如今也確實是沒法子了才找到萬漱。
“這一切,都要從一隻貓說起。”
沈教授的愛人去年冬天裡因病去世了,連帶著家裡的老貓也沒多久跟著去了。
他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舊家裡,形單影隻的獨自生活,感受著自己也在漸漸老去。
他們的女兒一直在國外讀書,畢業了恐怕也會在那裡定居。
在跨年夜裡,他獨自買了些小菜啤酒,在回家時看見了一隻被雨淋濕的虎皮貓。
這貓兒生的乖巧激靈,可此刻就蜷縮在單元樓下,連叫聲都有氣無力的,顯然快不行了。
沈教授一看到它,就想起以前愛貓的發妻,還有家裡那隻已經逝世的老貓。
他把小貓帶回去,給它梳毛治病,給它一勺勺的喂羊奶和營養膏,晚上看論文的時候也會把它抱在膝上順毛。
尹弦聽到這裡的時候,完全沒感覺到哪兒不對勁。
“都挺好的啊,也是給您留了個伴不是?”她安撫道:“這貓兒親你,也是有緣分。”
“問題在於,”萬漱坐在旁邊,慢悠悠道:“過了兩個星期之後,他在樓下又撿了一隻。”
又撿了一隻?
尹弦眨眨眼,想了想道:“兩隻在一起也挺好的啊,您出去給學生們上課,他們兩在家裡也有個伴。”
沈教授露出尷尬的笑容來,為難道:“然後……我鄰居又在路邊撿了一隻,送給我了。”
那鄰居也是知道他喜歡貓,才順手把那小貓領回來。
小貓已經虛弱到連貓糧都吃不動了,還是沈教授一勺一勺喂給它吃的。
他本來覺得,家裡已經有兩隻了,顯然不適合再養多的了。
可是這小貓要是不救,鄰居肯定也不會管,它最後就隻能在寒冷的冬天裡就這麼餓死。
“三隻貓——也還好吧。”尹弦越說越沒底氣,觀察著他的表情,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所以您一共養了多少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