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言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克製住自己的崩潰心情,假裝不在意地說:
“沒有啊,你幫了我很大的忙。”
幫我把花不掉的錢浪費了一大堆呢。
她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讓自己趕緊平複下來,不然又要被安成星看出來了。
電話裡的人回答道:“我能幫到你就好。”
他的聲音總是坦誠又溫和,找不到絲毫刻意的痕跡,而鹿言也知道,他從來都是這樣的人。
他對她好,就像吃飯喝水睡覺一樣,尋常得沒有任何特彆的。
鹿言一下子就生氣不起來了。
對著這樣的人,她哪還能再生氣。
餘光裡瞥見陽台上的那件白襯衫,鹿言忽然說:“你在房間裡嗎?我把你的衣服拿過來。”
安成星應了一聲,說:“好。”
鹿言掛了電話,起身去陽台把他的襯衫取下來,又回到床上把那件已經皺巴巴的外套拽了出來。
兩件衣服都是他的,一個沾著陽光的味道,一個還依稀能聞見他身上的皂粉氣味。
那是北江城本地的一個皂粉牌子,純天然的工藝,沒有任何添加劑,她在國外從來沒看見過。
但就算看見了,她也不會買。
鹿言抱著衣服出了房間,這會兒時間還早,嘉賓們都在休息,為了晚上的拍攝做準備。
她腳步很輕地穿過走廊,來到了對麵男嘉賓的地盤,然後敲了敲安成星的房門。
下一秒,一道門被打開了,卻不是她麵前的門,而是她身後的那道門。
鹿言本就有種做賊心虛的忐忑,頓時被這聲音嚇了一跳,轉頭去看。
這一看,就看見了剛從門內出來的席江。
鹿言:“……”
今天出門該看看黃曆的。
席江看見她,卻罕見的沒搭理她,冷笑一聲就和她擦肩而過,往樓下走去。
鹿言莫名懂了他在生什麼氣。
——在生剛剛直播的時候沒理他的氣。
“……”
好麻煩的男人,小學生都沒他麻煩。
鹿言腹誹了一通,看著他背影半晌,直到麵前的門被打開,滿身水汽的人出現在麵前。
她看著頭發還濕著的安成星,不知怎麼有點局促,乾巴巴地問了句:“你在洗澡啊?”
“洗完了,剛剛在吹頭發。”安成星拉開門,讓出位置來,等她進門。
鹿言本想著給他就走,但他都這樣了,也不好直接拒絕,顯得怪刻意的。
她隻好進了他的房間,在裡麵打量了一圈。
很乾淨,私人物品分門彆類,歸納得整整齊齊,這很“安成星”。
鹿言把白襯衫給他,外套拿在手裡,轉頭問:“這個不能機洗吧?”
安成星身上還穿著居家服,淺灰色的一整套,看著很柔軟舒服。
他一頭濕發貼著臉,水珠從下頜角滑過,掉在了衣領上,打濕了那一圈清瘦白皙的鎖骨。
鹿言一轉頭就看見這一幕,嘴裡下一句要說的話都忘了。
太奇怪了。
感覺從昨晚上和諾斯維亞的那一幕被他撞見後,她的腦子就有點奇怪。
但又說不上來哪裡奇怪。
總不能是任務做久了,把腦子給折騰傻了吧。
鹿言還想著,沒注意到自己的目光一直停在他的鎖骨上。
直到安成星上前一步,在她眼前俯下身,輕聲問:“你在看什麼呢?”
鹿言“啊”了一聲,還沒反應過來,就一把將手裡的外套蓋在了他的頭上,隔斷他看過來的視線。
這完全是一種本能。
讓她覺得再不遮住他的眼睛,就會很不妙。
安成星被這麼一蓋,整個視線都黑了下來。
他無奈地拿下外套,也沒生氣,隻說了句:“能機洗的,沒那麼金貴。”
鹿言“哦”了一聲,往前走了幾步,假裝打量他的房間,實則拉開了和他的距離。
“你這邊跟我那裡的格局沒什麼區彆嘛。”
她沒話找話,這城堡每個地方都和家裡一樣,她當然知道格局沒區彆。
安成星笑著看了她很久,直看得鹿言快要裝不下去了,才說:
“你看起來有點累,昨晚上沒睡好嗎?”
安成星將衣服放進洗衣籃,走到熱飲機前,拿杯子接了一杯溫水。
他主動找了話題給她,但對鹿言來說,這話題正中“雷區”。
她又想起了昨晚上的事情,以及她在他麵前睡死過去的丟人事跡,臉上又不自覺地燒了起來。
這些事放在六年前,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可是他們有六年沒見了,再見麵還是在這麼詭異的局勢下,她還做著跟以前一樣的事,怎麼看都挺奇怪的。
“不好意思啊,我昨晚上不知道怎麼就睡著了。”
鹿言怎麼想都覺得應該道一句歉,畢竟他們早就不是那麼親密無間的關係了。
安成星有些意外,不是為她“懂得道歉”這件事,而是她好像意識到了他希望她意識到的事。
一時間,他的心情有些說不出的複雜。
對安成星來說,如果她能永遠“不成熟”,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畢竟活得簡單的人最快樂。
但他又卑劣地盼望著,她從一個小女孩成長為一個女人,然後注意到眼前的他——也是一個男人。
安成星緩步走到她麵前,將手中的水杯遞給她。
鹿言本來還有些緊張,但看到他隻是過來遞水杯,又悄悄鬆了口氣。
她伸手去接水杯,卻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頓時像被燙到一樣縮回了手。
安成星頓了頓,而鹿言也覺得自己這麼大反應很莫名其妙,她有些尷尬地看了看他,想說什麼來救救場,又不知道怎麼說。
他卻轉身將水杯放到了旁邊的吧台上,垂著頭,說:
“你好像從昨晚上開始,就有點不自在。”
鹿言被他戳中心思,更是說不出話來。
她撓了撓臉頰,想破頭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怎麼了。
而安成星總是比她更了解她自己。
他抬起頭看過來,片刻的注視後,伸手拂了拂她額前的碎發。
鹿言抬眼看了看他,隻一秒就收回,不敢多看。
“那個……”
她想說點什麼來緩和一下,麵前的安成星卻將手指輕輕一個下滑,捧住了她的臉。
鹿言呼吸一頓。
安成星的眼眸注視著她,那清澈見底的眼底,此刻多了些許不一樣的東西。
隨後,他溫和地低下頭,在她額前落下一個吻。
蜻蜓點水般,很快就抽離。
鹿言愣在原地,半天都不敢動一下。
麵前的安成星卻笑了笑,問:
“這樣會讓你更不自在嗎?”